飞向虚无缥缈间 _0

一边下着楼梯，一边哼起一首歌来，那旋律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否则怎么能不经意地就哼出来了呢。可是歌名，还有歌词，却一时没想起来。于是就边哼着边想，觉得它们马上就会出现在脑子里，下一句就会唱出词来了。可是到了下一句，没想起来。不要紧，下一句吧。可是又到了下一句，还是想不起来，总觉得那些歌词就在前面某个地方等着，马上就能看见它们了，可就是看不见……于是就只能跟着那熟悉的曲调继续哼下去了。就这样一句一句地追赶着那些歌词，以至于把整首“熟悉的曲调”都哼完了，还是没想起那是首什么歌，有些什么歌词了。那情形，很像是在追逐退潮的海水，一个劲儿地往水跟前跑，刚刚跑到跟前，水刚好后退，再往前，水又是刚好后退，再怎么使劲儿都追不上，都是你到跟前，它就跑了，总是差那么一步，那么一丁点儿……    

　　有一天，听一个朋友讲了个笑话，当时就想，这笑话不错，回去要讲给家里人听。回到家里，都已经开了口了，说我今天听了个笑话，可是接下来要说下縴^Y一句的时候，那个笑话就从脑子里消失了，没有了。刚才它还在那儿好好地放着，等着我把它讲出来呢！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它就无影无踪了，消失得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像人们形容的那样，脑子里一片空白，再怎么使劲儿，都想不起和它有关的一点点蛛丝马迹来……    

　　有一次，电视上在讲有关《海底两万里》的话题，我说，哦，作者就是那个嘛，哎？凡什么？纳什么？哎哎哎哎？什么名字呢？一直等到旁边的人都说出来了：凡尔纳，我才恍然，对的，就是他。天哪，已经想起了“凡”，想起了“纳”，居然都还想不起来是“凡尔纳”！    

　　不说了，不说了，这样的时刻太多了，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常常是想干一件什么事，想去取一件什么东西，但就在你转身或是迈步之际，就不知道自己是要干什么了，那个刚才还在你的头脑里闪烁的念头，就像一汪水蒸发了一样，无处寻觅。很多时候，你明明觉得你需要想起来的东西就在那里，就在眼前，近得眼睛可以看到它，伸手可以摸到它，可就在你伸出手要接触到它的时候，它就像突然生出了翅膀，义无反顾地飞走了，留下些许模糊的背影，把眼睛睁得再大，也看不清楚它们是些什么东西。有时候，它们又像是被一道门隔开了，或者是在一个严严实实的包裹里，你明明知道它们就在里面，可你就是打不开，而且一点办法也没有。    

　　年轻的时候，读过的文章能原汁原味地讲给别人听，而现在呢，哪怕你有意识地想要记住你读的东西，可是却清醒白醒地感觉到，那一个个的字，那些字所构成的内容，就是不往脑子里去，读的时候就知道读完也就完了，你是记不住它们的。曾经听一位年近80的老人说，不想看书了，看了也记不住，当时还不以为然，觉得这是人老了，不再有上进心的表现，现在轮到自己也成了这种状况，才知道这是残酷的事实。就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觉得这个题目不是很合适，想出了另外的两个，可是等到我坐到电脑面前，开始打字的时候，那另外的两个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总觉得那没有想起来的两个更好，更合适。可我再也找不到它们了。    

　　和同龄人说起记忆力的衰退，都颇有同感，有个朋友说，我有时候比你还恼火，药摆在桌子上都会忘了吃。另一个朋友在商店里刷卡买了一台电视机，过了一段时间，她到银行去取钱，发现自己的存款少了几千块钱，银行的人说是消费支出，她说，我哪里消费过嘛，肯定是你们搞错了，和人家吵了一顿。回到家里，晚饭后坐下来开电视机的时候，才猛然想起，哦！买了电视机。想起自己在银行里的表现，觉得太不好意思了。    

　　总而言之，那些转瞬即逝，飞向虚无缥缈间的是你想要记住的，不应该忘记的东西，但是，因为你的日益减退的记忆力，它们就是要飞，要跑，要消失，要无影无踪……真害怕随着这些刹那间消失的东西越来越多，人也就越来越糊涂了。这种可怕的情形，让人无奈。    

　　然而，总不能就这^o样悲哀着，无奈着，一天天地走向老年痴呆吧？放眼四望，不是还有那么多比我们年龄大的人仍然清醒地活着吗？那些花甲老人、耄耋老人、期颐老人……他们头脑清醒，思维敏捷，口齿清楚，语言流利。对了，不是说只要坚持学习，常常动动脑筋，记忆力的衰退就会减缓吗？所以，还不必那么悲观。为了把清醒进行到底，天天都动动脑筋吧，包括写写像这样的暴露自己阴暗面的小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