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拔草

上午拔草，下午还是拔草。    

　　对波澜壮阔的野草执行死刑绝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有，我希望是挺轻机，特警战士端的那种，对准它们不歇气的扫射。    

　　拔草这活儿并不算重，每天三个多小时也不算太长，问题是蹲、是拔，蹲得下，拔得动。劳动工具换过四次，先是用手，再是水果刀，再再用镰，最后胜出的是砍刀和李大厨的菜刀，锋利劲儿也就保持一个小时左右。草太壮了。老张说能做檩条，别信他的话。    

　　也有好拔的草，拖着一条长的不合逻辑的细根。野草的根太深了，难怪干旱旱不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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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拔出来的草，在大太阳底下晒蔫，打捆扔出去，任务就算完成了。事情要是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困难一，拔草不是力气活儿，使不得蛮力，它非得要人弯腰屈尊蹲下来，一蹲三个小时。把人折成三个大于号或小于号。算算哈，膝盖弯曲，一个大于号；弯腰屈背，腰部为中线，上身和大腿面形成另一个小于号。这块最难。要知道，这是国土面积最大的地方，淤积着大量软塌塌的脂肪和肌肉，里面藏着的东西就更多了。这么一折，就像在各类错综的河道中间拦腰建了座大坝，肠胃里的食物、血管里的血液、身体里各种走向的水分不全面断流，如果食物恰好行进至此，多半会被挤回胃里，甚至回到先前的入口处。我一直想不通泛酸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会率先跑上来，腿快？浮在上头？我叹口气继续羡慕老韩，他纤瘦的让人沮丧。一个男人，那么瘦……    

　　血拥堵在头部下不来，集中在脸颊颧骨区域长沙治白癜风最好的医院，肉皮紧绷绷的，眼睛也被压迫成一条缝儿。    

　　拔草得低头，仔细瞅准谁是草，谁是苗，谁应该死，谁得留着好好活，处死敌人的时候最好别殃及无辜。如此，颈椎得九十度弯曲。要是眼睛的位置灵活不固定，这会儿长在下巴底下就好了。    

　　我个人觉得，下蹲拔草，躯体受折磨程度甚于其他任何一种劳动——身体几度弯曲，胖人最受不了。或许倒立也不好受。    

　　原先我不这样认为，我跟父亲圪蹴在门口吃饭，丝毫不觉得难受。    

　　我们弯腰驼背低头，仔细的把草清理干净，把花儿的天空清理出来，让它们快快开花。有的花苗才刚刚发芽。七月了呀。    

　　除了间或起身调整，我以为单膝跪地能好些，腹腔器官少受些挤压。只是这条旧裤子算是交代了。小峰双膝跪地，对着一堆密密麻麻、手捉不住的灰条傻笑。他说他想烧柱香，求草神把灰条收了去。勤瞅准一块空地一屁股塌下去，以自身为圆点，转圈拔。    

　　困难二，草太恣意。灰条多到无语。这种草，发芽率超过百分之二百。我没开玩笑。大的拔了小的长，铲了小的，还有更小的，像捅了马蜂窝，像潮涨潮落。所以的拔草的活儿干不出成就感，谁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偃旗息鼓、息兵罢战。    

　　我抬头看天，看那朵可疑的云朵中是否藏着个灰条神神在捉弄人。    

　　太阳已经落山，热焰有所收敛，蔚蓝的天穹染上了淡淡的胭脂红，那朵云木然的悬在头顶，像是睡熟了，或者生性木讷，先天的聋哑。无动于衷的云哪。    

　　低头看灰条，想这老朋友什么时候竟与它结了仇。    

　　二十年前，村里有上海的亲戚，托人整麻袋的往那边寄干灰条，说能治疗癌症，传的满村皆知，本来灰条就是农家寻常菜，这回忽然让人仰目。我妈上工回来，扯一把嫩的，水里焯熟，过过水，加盐加酱醋凉拌了吃。得拿宽水多洗几遍，叶子上的荧粉有毒。不过也有人猜想，能治病的说不定就是这荧粉呢，以毒攻毒嘛。关于灰条再无下文。我吃它不行，接连三顿，就会流鼻血。不过这种情况也不多，说不定是巧合，还赖不着灰条呢。灰条清热解毒杀虫。杀虫，意味着它具有非同一般的功效。    

　　有天晚上，我在书上看到了灰条。    

　　先说曼陀罗。    

　　如果说哪一种植物子孙多，繁衍能力强，除了灰条，我看就数曼陀罗了，树棵上长满饱满的果实，每个果实都是一个仓库，里面是满满的种子。出芽率也是好的恼人啊。    

　　最先发现它有功能的是华佗同志。所以华佗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是有曼陀罗给他壮胆，敢拿人家关羽曹的胳膊脑袋开练。    

　　夜深，在床上捧读都德，忽然发现字行里全是碎碎的、排列整齐的灰条！困了？倦了？梦魇？我揉揉眼睛再看，仍然一片灰绿，挤挤挨挨多到无边无际。见鬼了。我揉揉太阳穴，掐掐手背，很灵醒嘛。    

　　这是曼陀罗的，据说《天龙八部》里用过。北京白癜风大概需要多少钱我第二天再拔它的时候，刻意想好事想美事，想钱，花不完的钱，想车，卧室厨房书房兼备的漂亮房车，想自由的驾车走遍地球，张嘴能说好几种外国话，一觉醒来，腰细了，脸瘦了，年轻了十几岁，可以穿M号白裙子了…    

　　曼陀罗的花树比灰条还大，叶子墨绿肥硕，一株足以遮盖一平方的土地，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任何生在它脚下的植物都休想跟它争夺一寸的阳光，它像疯子一样徒长，喇叭花白的像腊月的雪，花傍晚时候才开，别人[url=http://www.baidianfeng88.org/m/]广西白癜风医院白癜风是怎样得的[/url]说是臭的，我觉得这是魔力的异香。    

　　我怀疑海平被曼陀罗了。他拍完花海之后，从路旁拽了根干死的狗尾巴花递给我。    

　　“干吗？”我问。    

　　“拿鼻子闻嘛，我给你照张特写。”    

　　他端着一部还算像样的相机对准我。    

　　“滚！”我把狗尾巴花扔过去，第二句话没顾上补充他就滚了：“滚的越远越好！”外加一块石头“梆桹桹”滚在路上。    

　　骨头都要散架了，睡的打呼噜流涎水，还是挤出时间写这劳什子灰条和曼陀罗，谁说我汗流浃背满身热疹之时就没有感动和启发呢？    

　　灰条绝对是我诧异到尊重的植物。不惧干旱贫瘠，不敢寒冷酷热，都长的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小不盈寸，也敢开花。    

　　有人想把野蔷薇和山桃花栽进花园，成活率不高。我也试图让拉拉草遮蔽土坡，它那么爱长，一年能爬满半个山。活了，萎靡的像重病缠身的怨妇。所有人都觉得奇怪，我也是，我用四个月时间思考它。这么命贱的东西，为什么移不活？    

　　当我拔起一根小灰条的时候，我明白了。它的根有一尺多长，远比地面以上的草茎部分长很多，远比我想象的深许多，抵抗恶劣环境、支撑生命的，不仅仅是光合作用，还有地下不肯屈服的力量啊，把努力的触角扎向大地的深处。你怎可小觑。    

　　我得想想什么是野性，野性一大半是强大和坚韧，是面对各种逆境的生存能力。如果想要驯服野性，你得知道它有多强大。    

　　发自内心的赞美野草，把它和人生一起考量，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