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母亲看朝阳

清晨，一轮鲜红的太阳从东边喷薄欲出，四周的红晕快速地向外漫溢，化成一道道金光闪闪的彩条，洒落在山头，剪辑在绿树，飘落在水塘，着色在绿草，大地顿时澄澈、鲜艳起来。这万道霞光院子外穿过两棵古枫茂密的树叶，投射在我老家的院子中。母亲端坐在院子中的一张木椅上面朝东方仰着头凝视着太阳，一动不动，仿佛在进行一场生命的洗礼。　　    

　　我站在母亲身后，也仰着头欣赏着从东边正在向空中升起的太阳，看到院子外两棵古枫翠绿的树叶上，金色的阳光随着树叶一起摇曳，犹如一堆晃动的金山。早醒的鸟儿不时从树叶掩映的巢中中叽叽喳喳地飞出飞进，仿佛要把它们的喜悦和兴奋告诉所有的生命，这让我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欣喜。太阳越升越高、越来越艳丽，古枫、绿草、飞鸟、小山、水塘构成了一幅美妙的风景。　　    

　　我把目光从空中移到母亲的身上，看到从树叶中穿过的花花的太阳正斑斓地映射在母亲的身上，母亲就一直这样静静地欣赏着日出，安然地享受着阳光，有一种佛像般的庄严和一种诗意般的恬静。　　    

　　79岁的母亲，1957年从黄冈高中毕业后就和父亲一样在乡村小学教书，从县北北京中科变癜风医院阐释早期症状[/[url=http://www.hh120.net/hzyz/byxw/1385.html]来了解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好不好url]到县南，从县西到县东，从十几个老师的完小到一人的教学点父母都教过。他们虽然同在一个区域里教书，但就如两颗各自运行的行星，不在同一条轨道，绝大部分时间他们并不在同一所学校，常常是一个在学区最北边小学，一个在学区最南边的教学点。只有学区开会、暑期集训等老师集体活动时才会相聚。我长大后读到杜甫《赠卫八处士》一诗时，感到“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就是形容我父母那个时候的。记得我幼年时，父母常常是上学期在这个偏僻的山村小学，下个学期就调到另一个更偏僻的教学点。每次调动时总是母亲到这个学校，父亲又调到另一个学校，母亲搬家时父亲很少有时间帮忙，大都或是母亲抱着最小的妹妹，再请一个挑夫一头挑着一点旧行李，一头挑着稍大点的妹妹；再或是请一个板车拉着行李和妹妹，我则跟在后面走着。有时路途太远，走长了，我就双脚发远，走得跌跌撞撞直想往下蹲，好多次鼻子发酸想哭，但看到抱着妹妹的母亲也累得气都喘不匀，我就只好悄悄地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泪花，咬着牙、抿着嘴继续蹒跚着脚步朝前走着。这种日子一直到1969年，学校下放到大队办，老师回原藉任教时才结束。那时父亲因为家庭出身等的原因已经“下水”多时了，在一边远的生产队被贫下中农监督劳动，母亲带着我们兄妹回到老家，在土改时留给父亲的一破旧窄小的房子里栖身。1970年，父亲被开除公职，清洗回家。就这样一直到母亲退休，母亲和后来被平反的父亲一起，再没走出过老家的土地，都是在老家和老家邻近的学校里教书育人。    

　　子女们成人后除了最小的弟弟远在深圳外，其他的大都在县城工作。退休后的母亲一办完手续就搬到县城购居住，过着平静而怡然自得的生活，母亲一上县城，父亲就接着办理了病退手续也到县城居住。两人天天一同出、一同进，到书报摊翻翻，到彩票点看看，到菜市场转转，到超市里逛逛，日子平淡但有规律。但造化弄人，可能是少年和青年时受到严重的打击给父亲的心理烙上了厚重的阴影，2007年父亲开始出现老年痴呆的症状，而且愈来愈严重，到后来连语言功能也丧失了。思维紊乱了，生活的秩序也紊乱了。3年后，我们又发现母亲也了解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看病有多少钱有些痴呆的现象，让人心酸，也让人难受。痴呆的父亲老吵着要回老家居住，看到父母的情况，我以为，老家是父亲的出生地，也是父母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那里的环境、人文对他们的痴呆可能有缓解的作用，于是2012年就让他们回去了，但是事情没有按照我的想象变化，而是不可逆转地往更坏的方向发展。回去之后，父母的痴呆越来越严重，最严重时，两人连大小便都不知道去卫生间，幸而我们这代有兄妹六人，大家不攀不比都尽心尽力照顾他们的生活。但自然有法则，生命有规律，寿命有定数，2014年9月28日，父亲没留下一句遗言就驾西去。　　    

　　安顿了父亲的后事，我们又把母亲接到县城，但母亲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天天都要上几次街，如果没有上街，就会烦躁不安，好象只有在街上走着，她才感到自己的存在。但陪同母亲上街的人一刻也不敢大意，稍有大意，母亲就走失了。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我们都要上班，感到力不从心，又请了一个中年妇女帮助照顾。谁知母亲总不满意，天天吵着要回老家，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再次将她送回老家，并在老家请一个亲戚照顾，我们兄妹轮流回家探望。每次回去邻居就和我们说，母亲总在家中大喊我们接她到县城，当我们把她接到县城后，刚一落座，她就又吵着要回老家。生活就这样的循环往复，母亲就这样上来下去。    

　　前些时，天晴气朗，我请假回老家多住了几天，发现天天早上5点多钟，母亲就起床了，一个人端上一张椅子在院子中安安静静一座就两个小时，7点多钟我起床时她才进屋。一天刚过五点，我又听到母亲开门出去，我也悄悄地起来，从窗子中看到母亲直直地坐在椅子上，面朝东方一脸庄严地仰视着，我心中一动，原来母亲天天早起都是为了看日出。那一刻，我突然领悟到，母亲循环往复地要上县城、回老家，并不是有意折腾我们，其实，她更喜欢老家的宁静和安逸，喜欢天天坐在老家的院子里看朝阳。也许朝阳让她感到生命的壮美，感到生活的希望，感到环境的静谧，或许还有某种神秘的意义。所以，天天看朝阳就成了她的一种生活安慰，成了她的一种精神寄托。但是一个人在空大的院子中看日出，心理上有些落寞，甚或缺少安全感。有子女在身边，母亲就感到踏实、安全、温暖、温馨，就觉得朝阳更加壮丽，生活更有色彩，灵魂更加安宁。    

　　想到这里，我就轻轻地走到母亲的身后，脸朝东方抬起头凝视着朝阳，直到一阵燠热涌上身来，我这才对母亲说：“有些晒人了，进屋吧。”母亲有些惊诧地回过头来问：“你么时候出来的，我么不晓得呢？”我回答说：“我早就出来了。这里阳光真好、环境真美，空气真鲜，从今天开始，我天天陪你看日出。”母亲马上两眼放光地问道：“真的？”“真的！”我高声回答。从那天起，只要回老家我就早早起床陪着母亲看朝阳，妹妹们回家后，也把陪着母亲看朝阳当成了一门功课认真地做好。我们感觉，母亲的思维好象一天比一天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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