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_0

    
    这个故事在我很多年之后才恍惚记起.因为这段不为人所承认的情,因为这个执着的男人和傻女人.
    
    哑巴
    
    无鸾
    
    
    　　
    有这么一个人,是我打小认识的村里人.他是个聋哑人,年幼时患病不治留下后遗症.关于哑巴的名字我是的确不知道的.两家本相隔不算远.但那时候的我只是弱冠幼童.而他已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时常去他家串门却从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拉他的衣服算是打招北京看白癜风哪间医院疗效好呼.
    　　
    因为村里人都知道他是哑巴,所有都喊他'哑巴',以至于渐渐忘记了哑巴的本来名字.本来他也听不见,唤作什么就不那么重要了.
    　　
    哑巴很聪明.年轻的时候跟是显现出来,对收音机,家用小电器之类出的毛病都懂得维修,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似的.我家有一台老式的上海凤凰缝纫机.因为年头久了便常常出故障,每次我母亲束手无策的时候我治疗白癜风需要多少钱都会跑到哑巴家里,拉着哑巴的衣服往我家里走.每每经过哑巴的修理,缝纫机便会正常工作起来.妈妈展颜欢笑要留他在我家吃饭,他总是抿着嘴笑笑摇摇手,然后回家.我当时不明白,哑巴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母亲的好意.很久以后才明白过来:我想大概哑巴觉得自己虽然天生残疾,但是还有人请他帮忙让自己能够发挥一技之长,他是很乐意很高兴的.这从哑巴那憨厚朴实的笑容里可以看得出来.
    　　
    母亲:哑巴是个可怜人呐,生了这病.好歹老天待他不薄,有些小手艺.人又善良,虽不会说话但嫁这么个老实本分人也能踏踏实实过好日子.
    　　
    我:既然哑巴这么好.我要是女的,长大了嫁给他好了.
    　　
    母亲:乱说.哑巴不会打一辈子光棍,好人有好报.希望哑巴娶个好媳妇儿.
    　　
    我懂得,母亲这么说也只是作为一个女人而对哑巴起的怜悯之心.
    　　
    几年时间过去,转眼我也长成半大小伙子.再见到哑巴的时候都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哑巴依旧打着光棍.这让我觉得奇怪.回家问及到母亲.原来这几年也有人给他谈过对象.每每都是热情有余而以失败告终.其他的姑且不说.毕竟,跟一个语言听力都有缺陷的人一起生活是很难想象的.至于女方,尽管哑巴从未挑剔过,一直以来也未有人钟情与他.就这样,三十岁的哑巴跟着自己的老娘一起生活,好在他母亲为人和善哑巴又勤劳能干,日子倒也过的安稳.
    　　
    年前的时候村里死了人.因为在田间灌溉农田要拉电线,结果漏电就给人电死了.这人一死不要紧,家里留下了老婆孩子和年过七旬的老母亲.老母亲本就顽疾缠身,在得知儿子去世的消息后也因为过度悲伤撒手人寰.最后只剩孤儿寡母维系残破的家.
    　　
    寡妇唤作云琴.是个漂亮女人.本来,刚结婚没几年丈夫过世了改嫁他人也未尝不可.可是这本家兄弟却对这对孤儿寡母百般刁难,叫破大天也不准云琴改嫁,必须给丈夫守孝三年待娃娃稍大一些再做打算.
    　　
    一个寡妇,带着还是蹒跚学步的娃娃.日子就可想而知了.婆婆家里的叔叔伯伯的也从没照顾过.我常常见到寡妇带着娃娃去田里忙农活.一边要照顾孩子一边做着农事,辛苦的让人看了心酸.
    儿童白癜风的饮食　　
    那天,我外出经过自家田边的时候看到了哑巴.本来看到哑巴不是大惊小怪的.奇怪的是哑巴居然在寡妇的田里帮着锄草.只有哑巴一个人,云琴却没有在.
    　　
    烈日炎炎下,哑巴挥汗如雨.时已近午,田里劳作的人亦都回家吃饭了.不明白为什么哑巴独挑这么个时候献殷勤!走过去拍了下他.哑巴回头,看是我,我冲哑巴作了个鬼脸然后笑了.哑巴就憨憨的笑,然后继续劳作.我蹲在田埂上看着哑巴,忽然了解了什么.
    　　
    是啊,寡妇门前是非多.看来哑巴是对云琴有意思.但是又不想让村里人知道.所以只好挑一个人人都不在的时间来给寡妇家帮着作农活.哑巴,善良的哑巴啊.
    　　
    临走的时候,哑巴拉住了我.他拿手指指了指村里,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我明白,我也拿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用手拍了拍.又指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摇了摇手指,那意思是说:把心放肚子里,我不会乱说的.
    　　
    哑巴笑了,笑的很灿烂.
    　　
    没有不透风的墙.哑巴私底下帮衬云琴的事情终于在村里传开了.原来云琴不慎被开水烫到脚了,家里吃水做饭都成了难题.这时候就有人看到哑巴在天傍黑的时候给云琴家里挑水.又给孩子买饼干甜糕.瞬时,村里风言风语就传开了.有说,寡妇本就跟哑巴有染,他男人死了正好遂了她的愿..也有说哑巴伦辈分跟寡妇是姑侄关系,这种事就算了.
    　　
    云琴有苦难言,哑巴更是无话可说,何况她本就是个哑巴.其实一早寡妇就注意到哑巴帮衬她家了.田里的农活无故就做完了,家里门口的孩子饼干,院子里专治烫伤的獾油更是让自己对哑巴心存感激.可是现在村里竟然传出了这样的言论,着实让寡妇无法面对.
    　　
    事情没过去几天,村里又传出了消息:寡妇竟然要结婚了,更让人诧异的是男方竟是村里的一个闲汉王山.乡下就是这样,谁家有个风吹草动不出半天立马就传遍整个村子.至于这个王山.王山是个懒汉二流子,偷鸡摸狗无恶不作的主,周围十里八乡恶名昭著.王大山要娶云琴的消息就像一个瞬间就在村里炸了锅.
    　　
    俏寡妇嫁给恶棍.这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可他就是发生了.一时间村里又爆发了一场议论,而这次议论的焦点没有寡妇只有哑巴一个,他更难堪了.
    　　
    云琴要嫁给王山的消息哑巴应该也知道的.那天在街上遇到,失火落魄一般.村里关于他跟寡妇的事已无人再提,因为云琴即将成为王山的婆娘,而王山是个十足的混混.谁也不愿意也不敢去娶招惹他.看着哑巴孤零零的走过,忽然觉得心里揪了一下.
    　　
    我冲他喊:哑巴.对了,他听不见.我跑上前拉住他.顺手指了指远处寡妇的家.瞪着他.哑巴猛的被我拉住,有点茫然,然后看了看我指的方向.苦笑,苦的大概心里都要碎了.
    　　
    村人:涛,你这毛孩子.别屁事都跟着瞎掺和.云琴嫁给王山是好事,现在都说她是咱村的扫把星.扫把星嫁给混混了,哑巴该高兴才是.
    　　
    哑巴不傻,他明白村里人说的是什么,因为这些话已经说了很多.他有些愤怒,我从未见过一向和善可亲的哑巴露出愤怒的表情,哑巴只是吱吱呀呀的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只是拿眼睛瞪着他,很可怕.
    　　
    村人:咋滴?哑巴,俺说滴不对,你瞅俺作啥.
    　　
    我:我你娘,滚蛋.再叨叨我揍你个狗杂碎.
    　　
    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无名业火,我冲这个平日尊敬有加的大爷开骂了.我想是因为看不惯哑巴的遭遇吧.老家伙被我吓到了,嘀嘀咕咕的走了.
    　　
    这时候云琴正好来街上小卖铺子里,她瞅见了哑巴.哑巴也看到了他.从他们对视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无奈,太无奈的表情以至于让人看的心慌.那是深邃的绝望跟无奈还有太多的无言以对.
    　　
    寡妇:涛白癜风有治愈的吗,跟他回家去吧.
    　　
    然后转身走了.
    　　
    寡妇跟王山成亲的日子转眼即到.这之间王山倒是从未出现过,一直到成亲的前天才回来了.王山的家在村西,隔着很远.大门大户,不知道这家伙哪里来的本事.把个家整的倒是富丽堂皇,在村子里绝对独一户,跟个土皇帝差不多.寡妇亦在成亲的前天搬进了他家.至于寡妇的婆家也只是象征性的表示了一下挽留,小孩子自然留在了他们家.寡妇走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包袱.
    　　
    成亲那天哑巴也去了,我跟他同桌.滴酒不沾的哑巴倒是喝了一点,然后就坐在那.云琴一直没有出现,大概新娘子按旧俗都是要坐洞房里的.这其间倒是王山走过来敬酒,因为桌上还有村里的长辈在.哑巴有些胆怯的瞅着王山.王山腆着肚子,可劲的喝酒,压根没瞧哑巴一眼.
    　　
    王山:爷们我娶了这个俏寡妇,高兴.今天,在座的都给我喝足了,我王山钱有的是,酒多的盛不下,放开了吃.放开了喝.
    　　
    看着他那副样子,我一下子没了兴致.
    　　
    酒席足足喝到晚上,村里的老少爷们也都喝的五迷三道差不多了.我因为喝多了酒头痛要回去睡觉.我拉哑巴一起走,他并没有起身.而是盯着桌子上的菜,然后指了指肚子.又拿手指作了个数钱的动作.我大笑,原来哑巴是心疼那点份子钱.酒席一定要吃够本.可是哑巴只是盯着,却没有动筷子,临走我看了哑巴一眼.从那里我看到了一种决然跟炽热.那不是酒精的原因.我心里咯噔一下子,但当时我根本没有去想,后来才明白那时候哑巴就已经不顾一切了.
    　　
    果然,当天晚上哑巴并没有回家.待到所有闹洞房的人走光了.哑巴躲进了王山西隔屋.
    　　
    夜里十二点,王山走进了新房.哑巴也冲了进去.他抓起了王山的脖子猛的朝门上撞去,王山也不是吃素的.飞拳打向了哑巴的肚子.屋里的云琴被惊呆了.连上前阻止都忘记了似的.
    　　
    要说打架原来哑巴不是王山的个儿.可王山喝的酒管用了.跌跌咧咧的王山给哑巴一顿好打.王山冲出了房,往东屋里跑.哑巴拉起云琴要走,云琴这时候才晃过神儿来.
    　　
    云琴:虎子,你要干吗?走,快点走,王山一定去叫人了.你快走.
    　　
    哑巴很决然,一定要带云琴走.两人正在争执的时候王山回来了,手里端着的是一只老式.本来这种基本已经没有了,但王山自家却留了一只.
    　　
    王山:妈了巴子.爷们早就知道你跟这婊子有一腿.今天我这大喜日子你来喝喜酒老子没说啥.现在居然他娘的还敢来打我,老子今天就崩了你.
    　　
    崩的一下子,哑巴没有倒下,倒下的是云琴.云琴挡住了射来的.这东西是散弹,近距离射击几乎是无死角的面状射击.云琴当时就昏死过去,王山一呆,疯了的哑巴提起桌边的圆木凳子就给王山抡了过去,往死了抡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眼前的王山成了个血葫芦.打红了眼的哑巴才扔下几乎被砸碎了的凳子.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云琴,哑巴哭了.那种无声地撕心裂肺的呜咽.
    　　
    哑巴不懂得医疗,更不懂得急救.他只是抱着云琴,晃着她.云琴悠悠转醒.
    　　
    云琴:虎...子.我对不住你.王山他强暴了我,拿孩子作要挟,要我跟他成亲.我不想答应,可要是不从他就天天来祸祸我跟孩子,我没办法呀.虎子,我知道你中意我.我也中意你.可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这都是命啊.一切都只能怨我命苦,我认了...
    　　
    哑巴听不见,他只能眼巴巴的瞅着怀里的人,眼泪模糊了哑巴的眼睛,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云琴死了,死在哑巴怀里.
    　　
    第二天,王山被救了过来.很侥幸,哑巴并没有打死人,只是被鼻梁打烂了眼睛打瞎了,嘴巴打烂糊了... ....王山被判杀人罪,缓期执行.哑巴因为故意伤害被刑有期徒刑三年.
    　　
    后来,哑巴没有娶过老婆.我也再没见哑巴笑过.
    　　
    　　
    故事本来都是杜撰出来的,我说的这个故事却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