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的村庄

本帖最后由 Bata 于 2011-12-15 21:22 编辑

黄昏与院子西边的老墙。
只要墙在，它就从未忘记把光芒停驻。像无言中厮守的约定，像日子里老伴的相依。
离开村庄，是个傍晚，黄昏把光芒温暖地铺就开……像终于铺来了自己的心事般袒露无遗。我，面对这堵墙，希望把记忆定格在此刻。良久，却读不出阳光在它上面留下的深刻话语，而只能任它离去又停驻。由此，记忆无法推向深处，脚步却迈开了离别村庄的第一步。当与这堵老墙背道而驰，在渐行渐远中，以为走出了村庄，便走出了村庄的意义。
十多年后，我与村庄相隔的距离已不能用单纯的尺度来衡量。我渐渐懂了，一个人的心里若是装下了他的村庄，远行的脚步便要沉重许多。行走得愈远，愈是无法安慰心中那份对村庄的牵挂。它像藤蔓的一粒种子，会在心里生根发芽，在你不知晓的时间里默然开出一朵花，颤动着你的心房，让你安定的心生出些许的不安。思念是心头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枝头。
安于后来重置的家中已使你不能轻易地在已有现状模式中打开一个缺口，找到一个重返村庄的理由或时间。许是为琐事所累，许是为犹豫耽搁，直到心房的那朵花萎谢了，藤蔓越长越老，愈发坚韧。你再也承受不住对根的眷恋，于某天清晨，萌生了会村庄的热情与冲动。那份热情与冲动是久违的似年少时的痴狂。
再回村庄的路是遥远的，而在临近村庄的片刻，心却意外归于平静。有些陌生与胆怯，是怕过往了的人和物迁变而感叹时光扰人，还是怕曾经熟谙的一切安然未变，从而触景伤怀？
又逢黄昏，村庄的老院子平添了一份岁月逝去的意味，灰色的墙砖已被褪去原色，泛着不均的白，谈不上古旧，却又一种老去的沧桑之感。同时没老掉的还有那老墙，那枣树，那灶台，墙不堪岁月的负重已破败，像老人松动的牙齿，虽安在，却徒然形式。黄昏的光芒在老墙上铺开，更彰显了它躯体上斑驳的痕迹，不知道黄昏连同它的光芒能否感知这老掉的墙，这老掉的岁月。它是否天真的还在遵守着与老墙往年的约定，每天如期而至。若是老墙有一天终于倒了，黄昏以及光芒的重临，会不会因了失去老墙的依托而让光芒显得意外空旷。
枣树依旧还是那棵枣树，只是它也老了。枝干弯曲了许多，犹如老人驼垂的背，我不免感叹生命的造化，把不同的生命在生与老之间安排得那么相似。树干的裂痕让我想到无法愈合的伤疤。树还会一年一年开出枣花，小小密密的花以绿叶作为掩衬，开着，落着，却也繁华似锦，这一情景会使我悠然想起年少时在枣树下的嬉戏并且企望它甜美果实的殷切。我竟然恍若生出梦回年少的错觉。偶尔，会有一两个枣子在同伴还青涩的时候蓦然成熟，红透了伸出绿叶。孩童平日里密切注视果子的变化，这时当然会率先抢摘下来。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同若去年的滋味。而时至今日，枣树太老了，又新开花，也无力结果了。不知是孩童的贪婪耗空了它的体力，还是岁月抽空了它的精髓。
老灶台没变，但比以前更加魆黑了，不同的是，它上面摆放了几件新式厨具。灶台虽然老旧，却仍然可以释放出熊熊的火，烧就一家人的饭菜。它不像城里的橱柜桌面几净，反而在它上面你会看到不免落下的油渍与灰炭。柳条编制的筐子盛满自家种的青菜、萝卜，有些叶子已经干瘪了，我想那准是姥姥遗忘了。围在灶旁，看着姥姥从容地操用那几件笨拙的旧年代厨具，与现在轻便的厨具相比，姥姥不曾抱怨什么。我想，她内心深处是有一抹对待生活的温厚的情愫的。那几件老厨具已分明成为她的老伙伴，上面积淀着对岁月的思得。
从老灶台烧出的饭，又着麦子最原始的味道，有种让人难舍不弃的只属于乡土的踏实之感。
不想寻梦了。倦了，想回到孕育生命之处的温床。
曾经带着无所知的意念离开了村庄，一位走出了离别的一步，便走出了村庄的意义。再回村庄，仿佛内心的藤蔓获得了重生，没有把看似华美的生命阶段在村庄演绎，也想把最憧憬生活与幸福之意义的现在安静的交给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