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偎

晨曦中的沙澧河畔，淡淡的轻雾笼罩着整个水面，珍珠似的露水在茁壮的草叶上来回晃悠，似嬉戏、如游玩；湛蓝的河水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基面轻缓流淌，似妈妈的手掌般，轻拂过沿岸的水草，流啊、流啊、流……    

　　天空中，一排红眼圈的红嘴鸥排着“人”字形，翱翔在自由的空气里，白色的身姿飘忽若神，翩翩犹如白衣仙子朝着温暖的地方缓缓飞去。这时候，有两只调皮的小东西突然脱离了队伍，朝着下方的沙澧河落去，在河中一段漂浮的枯木上，它们两个落在了上面，其中一只蜷缩着身体跪伏着，另外一只用红红的扁嘴不时的梳理着她的羽毛，似是安抚，似是呢喃，细心看下，才发现跪伏着的那只红嘴鸥右边翅膀上有丝丝血迹，应该是受伤了，此刻的他们脖颈交叠，相互依偎，相安守护。    

　　不知不觉中，晨起的雾气消散了，载着两只红嘴鸥的枯木突然震动了一下，缓慢的前行停了下来，原来是碰到一艘铁船，受伤的红嘴鸥用沙哑的声音叫了出来……这时候，铁船中走出来一个老人，有些枯槁的面容上，因寒冷而略显红润，蓬松的头发杂乱的披散着，破旧的衣衫有多处补丁，黑色的围裙随意的扎在腰上，当她看到船旁的两只“可怜虫”的时候，略显惊讶，而两只红嘴鸥看到有人出来，放佛有些希望的继续叫了起来。老人转身回到屋里，不多时又出来，手里拿着一只破旧的碗，里面有些残余的黑糊糊一样的东西，她轻轻的走到船边，唯恐惊吓到到它们。有些惊讶的红嘴鸥看着自己面前的碗，有些犹豫又期待的伸长了嘴巴，先是没有受伤的吃了一口，仿佛在替跪伏着的那只试试一样，然后它又用嘴巴轻触了一下受伤的那只，老人将碗放在了船边，很自然的蹲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两只红嘴鸥愉快的吃着碗里的东西，脸上不自然的露出许久许久都没有见过的笑容。    

　　时间就在这种对视中轻缓的流逝着，很快碗里的东西就被吃完了，两只红嘴鸥有了体力，伸展了一下翅膀，轻飘飘的跳到了铁船上，老人后退了两步，为它们腾出了一些地方，仿佛是迎接客人般。一阵冰冷的寒风吹来，老人裹了裹杂乱的衣裳，掀开船舱上一块破旧的帘子，最近屋里，待要将帘子放下来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又把帘子挂了起来。老人走到铁船里唯一的暖炉旁，清理了一下舱里杂乱堆放着的矿泉水瓶和废旧纸箱，看着船尾上的两只红嘴鸥，手扬了扬，有些希冀的动作表示，她希望它们进屋里来，如果这船舱能称作屋的话。    

　　两只红嘴鸥嘴里发出“咕”的响声，翅膀张了张，又放了下来，但始终都依偎在船尾上，灰褐色的眼珠不时的转动下。    

　　当阳光正当头的时候，老人走出船舱，拿起一个破旧的塑料袋子，沿着后仓走到岸上，转身看了一眼船尾的红嘴鸥，有些微笑的样子……    

　　一下午的时间，两只红嘴鸥就那样始终待在船尾上，一只蜷伏，一只矗立着，在阳光的映照下，小小的身影是那么和谐，那么幸福……    

　　快要落下的夕阳总是美好的，红彤彤的光线照射着天地万物，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走了过来，有些变形的背上背着一袋子东西，当她走进铁船的时候，抬眼看到了两只红嘴鸥依然在那，她的嘴角不经意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她依旧从后仓进去，先是放下一袋子的塑料瓶子，然后用破碗盛出了早上剩下的本想作为晚餐的饭，轻轻的推放到两只红嘴鸥面前，似乎是习惯了这种特殊的照顾，这次两只红嘴鸥没有犹豫，直接就抬起扁扁的嘴巴吃了起来，老人倚在船舱边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它们，似乎在回忆、似乎在想念……夕阳的余晖透过船舱，映在这温暖的一刻，似乎连时间都停滞了。    

　　远处传来一阵阵鞭鸣炮响，昭示着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了。有人说，幸福的时刻总是过的很快，转眼间，老人与红嘴鸥已经生活了三天，在第四天的时候，老人照旧掀起帘子，想着先看一眼两只小东西，可当他看到空空的船尾上一无所有的时候，失落写满了脸庞，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价格嘴里不自然的说出：“它们还是走了！”    

　　当老人转身准备进去的时候，头上方传来一阵阵“咕咕咕”的叫声，她抬起头来，看到两只红嘴鸥就屹立在船舱的上方，对着她一个劲的叫着，看着老人投过来的目光，两只红嘴鸥扇动着翅膀，猛然的飞了起来，又是一个回旋的落在了老人脚边，看着脚边的两只红嘴鸥，老人快步走进屋里，端出了她还没来及吃的饭，看着红嘴鸥吃着东西，老人满脸的皱纹仿佛都被不见了，她的眼角有些晶莹的东西在酝酿着……    

　　有不知道多少年了，春节的时候，老人总是一个人独独的起床、吃饭、独坐，其实平时和过年没什么区别，总是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    

　　然而，这两只突然的来客，让老人的家里突然热闹了起来，久违的幸福让她不知所措，渐渐地，两只红嘴鸥不再跟她疏远，不时的会在船上跳跃、飞翔，不时的，会在老人回来的时候老远的就飞过来迎接她，不时的，会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飞在老人的头顶自由翱翔。    

　　就这样，每年秋去冬来的时候，总会有一排排的红嘴鸥飞过沙澧河，总会有两只调皮的小东西独自离队；慢慢的，河面上孤独的铁船上越来越多的红嘴鸥在聚集；慢慢的，老人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慢慢的，老人的年纪也越来越大；慢慢的，老人的身影也是越来越佝偻；    

　　多年过去的时候，孤独的铁船不见了。    

　　多年过去的时候，孤独的老人不见了。    

　　多年过去的时候，一处毫不显眼的小小坟头上，成群的红嘴鸥聚拢着，有的盘旋在枝桠上，有的蹒跚在草地上，有的停歇在那耸立的碑头上。    

　　当红嘴鸥飞去的时候，夕阳余晖中的丝丝光线里，总会有许多许多的洁白羽毛飘落下，落在宁静的沙澧河面上，一片一片的，仿佛是仙子起舞间遗落的纱裾，默默的守护着，默默的飘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