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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 然

楼主#
更多 发布于:2016-07-15 15:50


    
    
    
    
    漠 然
      
    
    夜拉上了它黑色的帏幔,城市暗淡下来。我匆匆赶到轻纺大厦。远远看见大厦的广场上,T型舞台被灯光照得通明,模特们正随着乐曲的节凑扭动身躯,变换姿态。舞台周围站满了人,有的远远驻足欣赏,有的挤在舞台跟前。台上表演的模特大多是年轻女士,有着窈窕的身段,人的臀部和,无论是鲜艳的时装还是素雅的服饰,着在她们身上都别有风味。围观者中有年轻爱美、追赶时髦的女性,也不乏像我这样想入非非、有心折花的男士。当然我与那些寻花问枊之人不同,本人未婚,目前没有女朋友。我买了束鲜花,挤进人群,等待时机送给我心仪已久的女孩。她出现了,在进入我眼帘的瞬间,我的心止不住地呯呯乱跳,仿佛是第一次看见她,我在其他女孩身上,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她的长发随意地盘在脑后,露出纤细挺拔的脖颈,身着短衣长裙,显得成熟而典雅。对面有人向她献花,她躬身接过花束,我迫不急待地将花举起。她迈着猫步从我身边经过时,礼貌哪里治白癜风最专业地接过花。碰触她的目光,我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她微笑着表示谢意,笑容在我心田荡起涟漪,令我沉醉,不等我清醒,她已扭转腰身离去。我心不在焉地观看表演,期望我的真诚能打动芳心。这是我第九次为她献花,她应该对我有印象了。我像往常一样在花中夹有卡片,写明约见之意,还留有手机号码。她肯见我吗,会打我手机吗?我有些担心,明天我要出差,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要是等我回来,大厦前的表演活动结束了,到哪儿去找她?我对她一无所知,连真实姓名都不知晓,我感到一阵慌乱和失落。
    所有的模特都登上台,向观众做最后的表演。这时有位男士想混进后台,被保安制止,那男士一定是第一次来,我以前也做过类似偿试,均以失败告终,这儿的保安敬忠职守,不会让你得逞。我振作精神,向大厦后门走去。大厦有一个正门,两个偏门,一个后门。我试过在那三个门等过她,没等着,今天我在后门试试。等了很久,陆续出来很多人,唯独不见她,绝望之际,看见一位高条女子穿一身牛仔装,披肩发,戴一顶男式鸭舍帽,帽沿压得很低,脸上还架着墨镜,只露出素净的下颌与不加修饰的朱唇。她距我很近了,才认出是她。我不知怎么称呼她,一紧张就白搭腔,哎,哎,等一等。她将头转向我,我看不见她隐藏在墨镜后的那双秀眼,但确信她认出了我。她没有理睬我,急忙挥手打出租车,显然想躲开。我意识到自己失态,赶忙改口,小姐,请留步。她依然不理睬,大步走向停靠的出租车。我撵上她,她已拉开车门,上车。我听见她跟司机讲,快开车。车启动了,我不死心地喊道,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车绝尘而去。我心里空荡荡的,她怎么这么冷血,难道对我的作为无动于衷,是不是心太狠了点儿?我每天下班,赶到这里,送花给她,等她,只为结识她,她一点儿不为所动,这样的女孩不结识也罢,一股怨气直往上窜。直到一辆出租车停在我身边,问我走不走,我才发现自己一个人傻呆呆地站在路边,不知在干什么。我跟司机说我不走,然后漫无目的地转悠。像她这样的女孩想必拥有众多的追求者和骚扰者,人心叵测,她不得不处处小心防范。她不了解我,不知道我的居心,何况她对鲜花和殷勤早已麻木。想到这儿,我心软了。她会给我打电话吗?希望她打,如果她不打,也许我再也见不着她了,我的鼻子酸酸的。
    我晃悠到很晚,才吃饭,吃得稀里糊涂,不知其味,好像是完成一项任务。我忽然很想回寓所,那个小港湾,我每每在那里休整自己。
    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寓所,长长地吁口气,我没有开灯,因为不喜欢明亮,常常用蜡烛或手电,隐没在昏暗中会使我更轻松。在暗处,别人很难看出我在想什么,做什么,想伤害我也变得更为不易。我四肢无力,心情烦乱,想找人聊天。摸黑打开电脑,上网,期望遇见玉笛声声。我同玉笛声声特别聊得来,她能让我暂时忘记烦脑,得以解口碑权威的白癜风医院脱。可惜她不在线,她留有话,希望与我见面。真有勇气,被我拒绝多次,还那么执着。她说孤独极了,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希望我能帮助她消除孤独。我哪有那么多闲心思,她又不是我心仪之人,不想在她身上浪费精力。当然,我们聊得很投机,希望继续下去,不想失去这位网友。我给她留话,暂不见面。要是那位模特像她这样渴望见我,该多好。不过,她会像玉笛声声那样,跟我有很多共同语言吗?手机快没电了,换上新电池,不关机,盼望模特打我手机,这盼望有几分像白日梦。生活在这冰冷的世界,再禁止我做梦,还不如死了算了。
    明天出差,我得披上盔甲,谨防明暗箭;还要戴上面具,逢场作戏。我惧怕“撕杀”,渴望躲在一隅,做一个不相干的局外人。可我还年轻,没有娶妻生子,必须谋求生存,不得不面对早已厌倦的人与事,调整好体力与心态,对付可能发生的一切。整理好行装,仍无睡意,移步窗前,向外瞎瞅。
    我住在大楼的第三十八层,周边是高高的水泥丛林,视线在逼仄的楼缝间穿行,走不了多远,就被生硬地挡了回来。不知这些冰冷地楼里有多少生命,多少无奈,多少喘息。几天前,听说有户人家不时散发出臭气,邻居敲门,没有回应,遂拨打110。民警爬窗而入,发现一具男尸,经询问,竟没有邻居认识死者。这并不奇怪,我也不认识我的邻居。古人云: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古人尚且如此,现代都市人依然,当属正常。不知为什么,心中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霎那间,我的寓所变成孤岛,在海水中飘摇,有被淹没的可能。悸乱中定定神,异样沉于心底,遂觉安然。凭窗收回视线,转入房中。手机响了,欣喜地接听,很失望,是公司的同事。这么晚了,模特即使想给我打电话,也不大可能是现在。我仍旧不关机,孤独地躺在床上,于寂寞中想着是否还会再见到她。
    我披上盔甲、戴着面具,奔赴另一座城市,极力为公司兜售产品,请客、吃饭、送礼,还差点儿让别的公司抢了先,眼看就没戏了,谁知峰回路转,还是让我做成了一大单。处理完事物,已感身心疲惫,算算日期,轻纺大厦前的时装表演活动,已在两天前结束,看来,真的与她无缘。
    下了火车,已是华灯初上,急着回小港湾,让自己放松一下。大楼前放满了花圈,懒得留意是谁又驾鹤西去,搞不定哪天我也要去凑热闹。径直进了电梯,听见有人议论,死者住在三十八层,是位年轻女子,。晦气,怎么跟我住在同一层,我心想。步下电梯,听到呜咽的哭声。
    走进寓所,卸下盔甲、面具,顿然放松。我又可以做回我自己,不必提心吊胆,不必掩饰,不必假惺惺。冲澡,换上休闲服。沏杯清茶,悠悠品来,唇齿含香,仿佛此刻,才能感受到生活的美好。茶香在体内游弋,恣意弥漫,沿着毛孔溢出,于空中飘旋,一阵舒爽,浑身畅然。点一支烟,吸上两口,无比惬意。
    忽然,我想起一件事。出差期间,我答应玉笛声声与她见面,当时我以为生意黄了,第二天就要返回,当晚我心情特坏,上网散心。玉笛声声说她太孤独,有轻生的念头。我以为她夸大其词,但还是答应与她见面,并约好时间、地点。后来我的情况有变,没顾上告诉她。想到这儿,我赶紧打开电脑,看见玉笛声声责怪我失约,再次约见我,时间是三天前,再看她约的地址与上次约的不一样,读起来挺顺溜,见鬼,怎么跟我住的地方门牌地址一样,不,是差一个号,天那,她跟我住在同一幢楼的同一层,就在电梯的另一头。我的心徒然一沉,楼前的花圈北京治疗白癜风的最佳医院、呜咽的哭声……是玉笛声声?想起来了,她曾说过,她住在高楼的三十八层,心不胜寒。是她!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后果如此严重,我深感内疚。一位年轻女子命悬一线时,我却束手旁观,没能拉她一把,良知让我不安。我决定敲响她的寓所大门,告诉里边的人,我没有赴约,对她的离去深表遗撼。换好衣服,走过电梯间,来到她门口,门是虚掩的。孩子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听到这哭泣声,我犹豫了,如果我进去,她的家里人会怎样看待我,会不会误解我,要我对她的死负责?应该好好想想,再行事。我停下脚步,悄悄退回寓所。我的心很乱,想找出所有经验来做出一个恰当的决定。
    记得第一次我租住在高楼里边,声声入耳,事事关心,犯了不少傻事。那时,我对门住着一对夫妇,双宿双飞,一块雪糕还要你噱一口,我噱一口地吃着,恩爱地让人嫉妒。几天之后,我门铃响了,一个生面孔笑问,你对门住得是一男一女吧?是啊。女的长得很白,瘦瘦高高,披肩发。是。生面孔嘿嘿地笑了两声,道,我是他表哥,她不在家。说着生面孔掏出一张他同表妹合拍的风景照,让我看。我看过之后,生面孔说,能不能让我进来,等她一会儿。我不好意思拒绝,将他让进来。对白癜风物治疗门的一对回来了,生面孔冲出去吼道,狗日的,趁我不在,你又在外边偷野汉。一阵拳打脚踢。我再没见过那女的。那男的见了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久他搬了家,临走,狠狠地给了我两拳。在我脸上留下两块青黑,让我看起来像只大熊猫。我毫无防范,眼前直冒金星,等缓过神,他已跑远。我天天用水敷,两块黑青挺顽固,很多天都不肯消掉,仿佛在提醒我不要多事。那时,住我隔壁的邻居财大气粗。我见他把一箱箱东西搬来搬去,热情地帮忙,他却粗鲁地地制止,很不友好。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后来才知道他走私文物,警察动员群众提供线索,我竟然是知道的最多的。警察带我去局子,要我在照片上指认罪犯、写材料,反复盘问同一个问题,搞得我焦头烂额,烦躁不堪。回到寓所,手机响了,那个财大气粗的家伙警告我,再不老实,做了你。他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我越想越怕,吓得赶紧搬家。打那以后,我变乖了,学会做一个真正的都市人,对于无关之事一概不看,不听,不说。城市深处隐藏着林林总总的东西,不相干便漠然待之,不要碰触,不要自找麻烦。
    玉笛声声已经死去,人死不能复生,我做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根本不认识我,又死于孤独,她的死怎么会与我相关?我决定不去,重新换上休闲服,心中稍有平复,但很快又不安起来。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想像着玉笛声声如何孤独地等我,而我迟迟不出现,多么令她失望。她最后一次约我,是对这个世界报的最后一线希望,是唯一使她活下去的希望,因我的疏忽断送了。也许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怨我。现在,她一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我,看我会怎么办。我心里发毛,似乎墙上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让我恐惧。不,人死就什么也没有了,别乱想,制造紧张空气,自己吓自己。我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一直熬到天亮。我计划今天下班不回寓所,在同事那里挤着住几天,然后重新租个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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