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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发布于:2010-12-16 19:13

他爆发出一阵大笑:“我自己研究这个有4年了,你可真幽默。”    

我认真的告诉他:“那个很危险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原来欧洲很多人手术后都感染死了。而且颅腔内的脑脊液是为了保护大脑的,你轻易的开颅后也许会感染,或者大脑受损,那个真的很危险。”    

他也认真的看着我:“现代医学是过去那种粗暴手术比不了的,而且我也不打算弄很大,只要在颅骨上开个孔就成,很小,大约手指的直径,然后再用外面的皮肤覆盖缝好。我只想要减掉颅压。”    

我:“之后呢?你想得到什么?说句实话我觉得你已经很聪明了,真的。”    

他又是一种极具穿透力的大笑:“你真的很幽默,我要的不是那个。”    

我:“那你要什么?”    

他:“我手头的相当一部分资料记载了这么个情况:做过Trepanation的人,有大约三分之一,也就是30%多的人在手术后不久有了异能。”    

我疑惑的看着他:“你是指……”    

他:“有些人能见到鬼魂、亡灵,有些人能预知未来,有些人受到了某种感召,有些人得到了类似凭空取物那类能力,还有人获得了非凡的智慧,甚至还有当上教皇的记载。”他一直镇定的眼里透漏出兴奋。    

我:“这事儿不靠谱,欧洲那些记载很多是为了宗教统治瞎编的,什么吸血鬼和人类还打过几年一类的,我不信,你最好也别信。”    

他无视我的质疑:“你认识的人有人试过吗?”    

我:“没,没那么疯的。”    

他微笑着看着我:“就要有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说又说不过他,他既然已经研究了好几年,那么这方面肯定知道的比我多。而且我也没有什么有利的证据反驳,我只能处于反复强调却没办法解释的一种状态,说实话,很无奈。    

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他:“我不知道我做了Trepanation后会有什么反应。如果有了,我邀请你能参与进来研究下。不止你一个,脑科医生、神经科医生、欧洲历史学家、甚至民俗学家我都谈过了,都会是我的后援,一旦我手术后有了异能,你们都可以更深的参与进来,当我是试验品都成。同时,我还付你们钱。”    

说实话我觉得他是该好好看看病了,真的。    

我:“我可能到时候帮不了你,你最好别做,你如果是那三分之二呢?那不白穿孔了?”    

他:“那就当我是为了科学献身吧?”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我尽力劝了,他坚持要做,我也没办法,看来他打定主意了。    

后来我也找了一些相关资料看,翻译的很少,都是外文资料。我拿了一部分找人翻译后看了,觉得比较没谱,都不是正统宗教搞的,貌似就是欧洲邪教才弄这个。而他看上去不是那种生活痛苦、对社会严重不满、老婆跟人跑了、上班被同事挤兑的人,我不明白一个人好好的为什么这么折腾自己。我觉得他可能是闲的。    

大约一个月后,他发了一条短信给我:下午动手术,祝我好运吧!    

 第九篇《颅骨穿孔——后篇》    

在他做了那个颅骨穿孔手术后约三周吧?我接到了他一个电话,说要立刻见我。我听出他的语气是急切,所以没拒绝。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他手术后怎么样了。    

不过,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知道,他被吓坏了。    

《如影随形》    

我是看着他进来的。    

他刚进院里,我就觉得不对劲,他那种镇定自若的气质荡然无存,头发也跟草似得乱成一团,神色慌张。如果非得说气质的话,有,逃犯气质。而且,他的眼神是病态的焦虑。    

我推开门让他进房间:“你好,怎么急急忙忙的?被邪教组织盯上了?”    

他不安的四下看着,眼里是恐惧。    

我不再开玩笑,都坐下后直接掏出录音笔打开。    

我:“你……还好吧?”    

他:“我不好,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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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发布于:2010-12-16 19:13

看着他掏出烟的急切知道制止不了,我起身开了窗。    

他:“我做Trepanation了。”顺着他用手掀起的头发,能看到在他额头有一个弧形切口,好像刚拆线不久样子。在那个弧形创口内侧,一块大约成人拇指直径的皮肤有点儿向里凹陷,说实话不是很明显。    

我:“然后?”    

他:“开始没什么,有点儿疼,吃了几天消炎药怕感染,之后我希望有奇迹发生,最初一周什么事儿都没有,但是后来出怪事儿了,我找了民俗学家,他弄了一些符给我挂在床头,可不管用。我吓坏了,所以找你来了。”    

我:“你找过神经医生和脑科医生了没?”    

他:“如果别人看不见,就不会相信,所以我最初找的是你们俩。”他应该是指我和那个民俗学者。    

我:“好吧,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儿。”    

他:“不是奇怪,是恐怖。”    

我等着他说。    

他狠吸了一口烟:“我能看见鬼。”    

我:“……在哪儿?”    

他:“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有。”    

他现在的混乱思维和语言逻辑让我很痛苦:“你能完整的说是怎么回事儿吗?”    

他花了好一会儿定了定神:“大约一周前,我半夜莫名其妙就醒了,觉得屋里除了我还有别的。最开始没睁开眼睛看不清,后来我听见声音了,我彻底醒了。”    

我:“什么样的声音?”    

他:“撕扯什么东西的声音。” 他又点上一根烟——顺便说一句,整个过程他几乎就没停的抽烟。    

他:“那会儿我一点儿都不迷糊,我清楚的看到有东西我的床边,似乎用手拉扯着什么,我吓坏了,大喊了一声开了灯。结果那个东西就跟雾似得,变淡了,直到消失。”    

我:“你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了吗?”    

他眼里带着极度的恐惧:“是个细瘦的人形,好像在撕扯出自己的内脏拉出来,还是很用力的……五官我没看清,太恐怖了,我不行了……”    

我觉得他马上就要崩溃了,赶紧起身接了杯水给他,他一饮而尽,我又接了一杯递给他,他木讷的拿在手里,眼神是呆滞的。    

我:“每天都是这样吗?”    

他显然没理会我在问:“第二天我就去找民俗学者了,他说是什么煞,然后给了我一些纸符,说挂在床头就没事儿。我没敢睡,坐在沙发上等着。后来困得不行了,闭了会儿眼,等我睁眼的时候,那个东西又来了,就蹲在门口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点儿一点儿的用力从自己肚子里往外扯东西……我手拿着剩下的符,壮着胆子对它喊,它抬头对着我笑了下,我看见一排很小的尖牙……”    

我:“是人长相吗?”    

他:“不知道,我看不清。”    

我:“你搬出去住吧?暂时先别住家里了。”    

他绝望的看着我:“没用,这些天我试了,酒店,朋友家,车里,都没用,别人也看不见!明明就在那里都看不见!而且,不用到夜里,白天很黑的地方它也会在,它到处跟着我。只要黑一点儿的环境,它就出来了,慢慢的,不停的在往外掏自己内脏,我真的受不了那个掏出来撕裂的声音了……”    

我:“……嗯……你有没有尝试着沟通或者接触它……”这话我自己说了都觉得扯淡。    

他:“他是透明的,我扔过去的东西都穿透了……”    

我看到他脸上的冷汗流的象水一样。    

我:“但是那个东西不是没伤害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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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发布于:2010-12-16 19:13

他:“它的内脏快掏完了,最近晚上拉扯出来的东西已经很少了,我能看到它的手会在肚子里找很久。找不到的时候,就抬头死死的盯着我……”    

他的衣领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人也很虚弱的状态,似乎在挣扎着坐稳:“…我不行了……” 说着他撒手掉了水杯,人也跟着顺着椅子瘫下去了。我赶紧绕过去扶着他。我吓坏了,脑子就一个念头:千万别死我办公室。可能是我这人比较自私吧?或者胆小,但是我当时就是那么想的。    

……  

      ……    

几个小时后他躺在病床上昏睡着,我问我的朋友、也是我送到那家医院的医生:“他是虚脱吧?”    

医生:“嗯,低血糖,也睡眠不足……你说的那个颅骨穿孔的就是他?”    

我:“嗯,是。”    

医生:“你当时怎么不收了治疗啊?”    

我:“他那会儿比你还正常呢,我怎么收?”    

医生:“……要不观察吧,不过床位明儿中午前必须腾出来。”    

我:“嗯,没问题,我再想办法。”    

当天傍晚,介绍他找我的朋友来了,朋友的朋友也来了。我问出了他的家人电话。当晚是他亲属陪着他的,三个!少了他闹腾。    

晚上到家我打电话给了另一个专干骨科的朋友,大致说了情况后问能不能把患者颅骨那个洞堵上。他说最好先问问做穿孔手术那人,这样保险。如果是钻的话可能好堵一点儿,如果是一片片削的就麻烦点儿,但是能堵上。    

第二天我又去了医院,听说他闹腾了一夜,除了哭就是哆嗦。    

我费了半天劲总算要来了给他做颅骨穿孔手术医生的电话。    

然后我跑到外面去打电话——因为我很想痛骂那人一顿,为了钱啥都敢干!    

不过我没能骂成,因为给他做手术的医生很明确、并且坚定的在电话那头告诉我:“我是被他缠的不行了才做手术的,但是出于安全考虑,我并没给他颅骨穿孔,只是做了个表皮创面后,削薄了一小片头骨而已,穿什么孔啊,你以为我不怕出事儿啊…………”挂了电话后,我决定,帮患者换一家对症的医院。    

在我往回走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个故事:一个姓叶的古人,很喜欢龙……    

也就是于此同时,那个曾经困扰我很久的问题,又再次困扰着我: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特别声明】  

本文第八、第九篇提到的颅骨穿孔(Trepanation)的手术说明、手术动机及获得“异能”统计数据,均源自欧洲历史文献记录。但值得一提的是,所有一手资料全部出自非官方记载(由民间记载,并且有严重的极端宗教忽悠成分)。有兴趣、并且有能力翻译的朋友不妨自己找来确认(笔者在这里就不做书目推荐了)。  

特别强调的是:本文笔者并不认同这种手术及手术后获得的所谓“能力”,请读者不要轻信这种手术以及所带来的“能力”。如果有人因看完本文执意尝试颅骨穿孔(Trepanation),那么一切后果均与本文笔者无关。  

特此声明  

第十篇《生命的尽头》    

有那么一个精神病人,整天啥也不干,就穿一身黑雨衣举着一把花雨伞蹲在院子里潮湿黑暗的角落,就那么蹲着,一天一天的不动。架走他他也不挣扎,有机会还穿着那身行头打着花雨伞原位蹲回去,那是相当的执着。很多精神病医师和专家都来看过,折腾几天连句回答都没有。于是大家都放弃了,说那个精神病人没救了。有天一个心理学专家去了,他不问什么,只是穿的和病人一样,也打了一把花雨伞跟他蹲在一起。每天都是。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终于有一天,那个病人主动开口了。他悄悄的往心理专家这里凑了凑,低声问:“你也是蘑菇?”    

这是我很早以前听过的一个笑话,好笑吗?    

我不觉得。    

类似的事情我也做过,当然,我不是什么心理专家,也没把握能治好那个患者,但是我需要她的认同才能了解她的视角、她的世界观。        

她曾经是个教师,后来突然就变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蹲在石头或者花草前仔细的研究,有时候甚至趴在那里低声的嘀咕——对着当时她面对的任何东西,也许是石头,也许是棵树,也许什么都没有,但是她如此的执着,好几年没跟人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就自己认真做那些事儿,老公孩子都急疯了她也无视。    

在多次企图交谈失败后,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跟她做着同样的事情,那是我。    

与她不同的是:我是装的,手里攥着录音笔随时准备打开。    

那十几天很难熬,没事儿我就跑去假装研究那些花花草草、石头树木。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猜我也快入院了。    

半个月之后,她注意到了我,而且是刚刚发现似得惊奇。    

她:“你在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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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发布于:2010-12-16 19:13

我假装也刚发现她:“啊?为什么告诉你?你又在干吗?”    

她没想到我会反问,愣了一下:“你到底在干吗?”    

我:“我不告诉你。”说完我继续假装兴致盎然的看着眼前那根蔫了的草。    

她往我跟前凑了凑,也看那根草。    

我装作很神秘的用手捂上不让看。    

她抬头看着我:“这个我看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那边好多呢。”    

我:“你没看明白,这个不一样。”    

她充满好奇的问我:“怎么不一样?”    

我:“我不告诉你!”    

她:“你要是告诉我怎么不一样了,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    

我假装天真的看着她,那会儿我觉得自己表情跟个白痴没区别。    

我:“真的?不过你知道的应该没我的好。”    

她脸上的表情像是看着小孩似得忍着笑:“你不会吃亏的,我知道的可是大秘密,绝对比你的好!怎么样?”    

我知道她已经坚定下来了,她对我说话的态度明显是哄着我,我需要的就是她产生优越感。    

我:“说话算数?”    

她:“算数,你先说吧。”    

我松开捂着的手:“你看,草尖这里吊着个虫子,所以这根草有点儿蔫儿了,其实是虫子吃的。”    

她不以为然的看着我:“这有什么啊,你知道的这个不算什么。”    

我不服气的反问:“那你知道的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笑了下:“我知道的可是了不起的事儿,还没人发现呢!”    

我假装不感兴趣低下头继续看那根蔫了的草,以及那个不存在的虫子(汗)。    

她炫耀的说:“你那个太低级了,不算高级生命。”    

我:“什么是高级生命?”    

她神秘的笑了下:“听听我这个吧,你会吓到的!”    

我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她拉着我坐在原地:“你知道咱们是人吧?”    

我:“……”    

她:“我开始觉得没什么,后来我发现,人不够高级。你也知道好多科学家都在找跟地球相似的星球吧?为了什么?为了找跟人类的相似的生物。”    

我:“这我早知道了!”    

她笑了:“你先别着急,听我说。我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要找跟人类相似的生物呢?也许那个星球上的生物都是机器人似得,也许他们都是在硅元素基础上建立的生命……你知道人是什么元素基础上建立的生命吗?”    

我:“碳元素呗,这谁都知道!”    

她:“哎?你知道的还挺多……我开始就想,那些科学家太笨了,非得跟地球上生物类似才能算是生物啊?太傻了。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如果那个星球上的外星人跟人类不一样,外星人不呼吸氧气,不吃碳水化合物,它们吸入硫酸,吃塑料就能生活,那我们就很难跟他们沟通了。所以,科学家不笨,他们先找到跟地球类似的环境,大家都吸氧气,都喝水吃大白菜,这样才有共同点,生命基本形态相同,才有沟通的可能,对吧?”    

我不屑的看着她:“这算你的发现?”    

她耐心的解释:“当然不算我的发现,但是我想的更深,既然生命有那么多方式,也许身边的一些东西就是生命,只是我们不知道它们是生命罢了,所以我开始研究它们,我觉得我在地球上就能找到新的生命形式。”    

       我:“那你都发现什么是生命了?”    

她神秘的笑了:“蚂蚁,知道吧?那就是跟我们不一样的形式!”    

我:“呸!小孩都知道蚂蚁是昆虫!”    

她:“但是,大家都不知道,其实蚂蚁是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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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发布于:2010-12-16 19:13

我:“啊?什么细胞?”    

她:“怎么样,你不知道吧?我告诉你:其实蚂蚁都是一种生命的细胞。我命名为‘松散生命’。其实蚁后就是大脑,兵蚁就是身体的防卫组织,工蚁都是细胞,也是嘴,也是手,用来找食物,用来传递,用来让大脑维持。蚁后作为大脑,还得兼顾生殖系统。工蚁聚在一起运输的时候,其实就是血液在输送养分,工蚁是兼顾好多种功能,还得培养新生的细胞——就是幼蚁。蚂蚁之间传达信号是靠化学物质,对吧?人也是啊,你不用指挥你的细胞,细胞之间自己就解决了!明白吧?其实蚂蚁是生命形式的另一种,不是简单的昆虫。你养过蚂蚁没?没养过吧。你养几只蚂蚁,它们没几天就死了,就算每天给吃的也得死,因为失去大脑的指挥了。你必须养好多只它们才会活。就跟取下一片人体组织培养似得,只是比人体组织好活。咱们看蚂蚁,就看到蚂蚁在爬,其实呢?咱们根本没看全!蚂蚁,只是细胞。整个蚁群才是完整的生命!松散生命!”    

我觉得很神奇,但是我打算知道更多:“就这点儿啊?”    

她:“那可不止这点,石头很可能也是生命,只是形式不一样,我们总是想:生命有眼睛,有鼻子胳膊腿,其实石头是另一种生命。它们看着不动,其实也会动的,只是太慢了,但是我们感觉不到,它们的动是被动的,风吹啊,水冲啊,动物踢起来啊,都能动。但是石头不愿意动,因为它们乱动会死的。”    

我:“石头怎么死?”    

她:“磨损啊,磨没了就死了。”    

我:“你先得证明石头是生命,才能证明石头会死吧?”    

她:“石头磨损了掉下来的渣滓可能是土,可能是沙,地球就是这些组成的吧?土里面的养分能种出粮食来,能种出菜来,动物和人就吃了……吃肉也一样,只是多了道手续!然后人死了变成灰了,或者埋了腐烂了,又还原为那些沙啊土啊里面的养分了,然后那些包含着养分的沙子和土再聚集在一起成了石头,石头就是生命。”    

我:“聚在一起怎么就是生命了?”    

她严肃的看着我:“大脑就是肉,怎么有的思维?”    

我愣住了。    

她得意的笑了:“不知道了?聚在一起,就是生命!人是,蚂蚁组成的松散生命是,石头也一样,沙子和土聚在一起,就会有思维,就是生命!石头听不懂我们说话,也不认为我们是生命。在它们看来,我们动作太快,生的太快,死的太快的。你拿着石头盖了房子,石头还没感觉到变化呢,几百年房子可能早塌了,石头们早就又是普通石头了,因为几百年对石头来说不算什么。在石头看来,我们就算原地站一辈子,它们也看不到我们,太短了!”    

我目瞪口呆。    

她轻松的看着我:“怎么样?你不行吧?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和石头沟通。研究完这个,我再找找看有没有看人类象石头一样的生物。也许就在我们眼前,我们看不到。”说完她得意的笑着又蹲在一块石头边仔细的看着。    

我不再假装研究那根草,站起身来悄悄走了,怕打扰了她。    

后来差不多有那么一个多月吧?我都会留意路边的石头。    

石头那漫长的生命,在人类看来,几乎没有尽头。    

第十一篇《杀戮动物》    

他基本是被“固定”在椅子上的,椅子牢牢的被固定在地上。    

他:“怎么又做分析啊?就一个人?”    

我:“我不是给你做鉴定的专家,过几天会有专家组的。”    

他:“哦,就是聊聊是吧?”    

我:“对。”    

他:“聊什么?杀人动机?我说了没动机。” 他的表情怡然自得。    

杀人,这么惊心动魄字眼在他嘴里说出来就像吃饭打牌那么轻松。    

我又翻了下资料,他一共杀了22个人。男女老幼都有——包括在牢里。而且,大多都没动机。我决定换个角度问。    

我:“你杀过动物吗?”    

他:“那可多了。”    

我:“第一次杀的什么动物?”    

他:“狗。”    

我:“为什么?”    

他:“它对我叫。”    

我:“没别的原因?”    

他在椅子上扭了一下:“有。”    

我:“什么原因?”    

他:“我觉得那狗也看不起我。”    

我:“也?是什么意思?”    

他:“能给我根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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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10-12-16 19:14

旁边的工作人员点上根烟递给他,他勉强抬起手接过来,费力的低下头吸烟。    

我等着。    

他:“我小时候特胖,同学都笑话我。叫我肥猪,叫我板油村村长,我假装没事儿,其实心里恨死他们了,但是又打不过他们人多,我都忍着。后来路过一个同学家,他们家狗对我叫,我知道那是狗看到它主人看不起我了,所以也看不起我,我半夜就去用绳套把狗勒住弄出来,拉河边杀了。”    

我:“怎么杀的?”    

他:“拿我们家菜刀把狗头剁烂了。”    

我:“之后开始就有了杀人的念头?”    

他:“没有,开始弄了一身血,觉得很恶心。回家洗的时候,我觉得血的颜色很鲜艳、很漂亮,那种红画不出来。看着那种红色被水冲下去,露出我手的肉色我觉得心里特别舒服。”    

我:“心里舒服?”    

他:“嗯,后来我就偷偷找别的动物杀。我不喜欢杀鸡,鸡毛的感觉不好,也没劲。”    

我:“杀过多少动物?都有什么?”    

他:“那可多了,猫、狗、小猪仔、老鼠、猴子什么的。”    

我:“猴子?哪儿弄来的?”    

他:“买的。”    

我:“有卖那个的?”    

他:“有的是,你不知道罢了。”    

我:“都是为了看血舒服?”    

他:“开始的时候是,后来不是了,我发现开膛后,看着内脏流出来的感觉很好。我买猴子就是为了杀人做准备,后来发现其实不一样。为了做实验我杀了2两只猴子。都是慢慢杀的。”    

我:“虐杀吗?”    

他:“虐杀?那叫虐杀?反正我玩了好几天才杀。因为猴子太贵了,一下杀了玩不起。”    

我:“然后就开始杀人?”    

他:“对,从当年笑话我的同学杀起。”    

我:“描述一下动机和想法。”    

他:“我都说过好多遍……那会都小学毕业好久了,后来我瘦了,我见到那同学的时候他都不认识我。我跟了他好几天,然后有天晚上假装路上遇到了,特热情的拉他吃饭,他开始还挺高兴,白吃谁不高兴啊,后来灌他喝醉,我假装送他,把他弄我事先看好的一废墟去了。”    

我:“什么废墟?”    

他:“拆迁楼的地下室,一大楼里一共没几户人了,地下室好几层呢。我把他拖到地下三层去了,本来想再往下,有水,下不去了。我把他捆在一大管道上,泼醒了后拿东西堵上他嘴,告诉他我小时候多恨他,他就哭。本来我想多玩儿会儿的,但是觉得不安全,就开膛了。当时没想什么,就觉得特解恨。”    

我:“你杀了几个当初笑你的同学?”    

他:“我就找到4个。3男1女。”    

我:“你杀人的时候不怕吗?”    

他:“最开始吓了一跳,肠子跟很胖的蛇似得跳出来,我还以为活的呢,后来习惯了,不过没什么血……”    

我:“我指的是法律。”    

他:“没想过。后来想了,大不了枪毙我。”    

我:“你杀了能找到的同学后,什么促使你杀其他人的?”    

他:“警察是追我我才杀的。”    

我:“其他人呢?”    

他:“好玩儿,杀动物那时候已经满足不了我了。只能杀人。”    

     我:“你一共杀过三个警察吧?你那么瘦,怎么打得过警察的?那会儿你胖吗?”    

他:“那会不胖,我这么瘦好多年了,警察动机是抓我,我跑不过动机杀他,我们俩目的不一样。再说了,杀人杀多了,一刀就解决了,很快,不用打架。”    

我:“你心理上不会有自责的感受吗?你杀那些人的家人怎么办?”    

他:“跟我没关系……你吃肉,你还会想那些猪的家属怎么办啊?”    

我:“那是一回事吗?”    

他:“当然是,跟你吃肉一样,不吃难受。杀人对我来说是日常必需的,不杀难受。”    

我:“你真的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吗?一次不安都没有吗?”    

他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有过一次。”    

我:“什么时候,怎么想的?”    

他:“有次我杀一个女人的时候,她死前一直死死的盯着我,最后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开始我没当回事儿,后来我做梦梦见她了,我醒了后就想:对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才会舒服呢?为什么就我跟大家不一样呢。那几个月我都没杀人,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儿。后来我想明白了。”    

我:“想明白什么了?”    

他:“我记得小时候看过一段电视,可能是动物世界,我记不清了。拍的是一只动物,忘了是什么了,很瘦,很长,肚子都是瘪进去的,那个动物冲到各种各样的别的动物群里,杀了很多动物,但是它并不吃,只是不停的抓,不停的杀。”    

我:“那是你的印象吧?有那种动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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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10-12-16 19:14

他:“嗯,也可能。后来一直杀到黄昏的时候,它累了,在夕阳下满足的往回走,肚子还是瘪的,但是它很满足。就跟你们去迪厅去酒吧去K歌去吃饭出来一样,心满意足的感觉。那个画面我到现在还记得。想起来那件事儿,我就明白了,没什么理由,没什么可内疚的,我天生就是想去杀。狮子老虎狼为什么抓了别的动物杀了吃肉?因为它们就是天生的食肉动物,狮子老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狮子老虎,只是按照天性去做。我也是,我想通了,我没必要去考虑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只要去做就好了。这就是我的天性,我就是一只杀戮动物。”    

他的表情无比的镇定、坦然。    

我想我没有什么再问的了,我也能预测到后面的专家组会下什么样的定义。    

我猜几天后专家们会和我有一样的感觉:那是一股冻透骨髓的寒意,那种寒冷纠缠住每一块骨头,每一个关节,冰冷的皮肤紧紧捆住肌体,让人即便在夏天暴烈的阳光下也毛骨悚然,惊惧不已。那种感觉会长久的、紧紧的抓住心脏不放,并且慢慢的扣紧,直到把最后一滴血液挤出心脏,整个身体不再有一丝温暖…………不是噩梦,不是电影,不是小说,是活生生的来自心底的恐惧。    

我想,这个世上,也许并没有地狱,但是坐在我面前的一定是恶魔。    

第十二篇《苹果的味道》    

他失踪了大约快一个月,家人找不到他,亲戚朋友找不到他,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等到警察撞开他家门的时候,发现他正赤身裸体的坐在地上迷惑的看着冲进来的人们。    

于是,几天后,我坐在了他的面前。    

……    

他:“知道他们觉得我有病的时候,我快笑死了。”    

我:“……”    

他:“这个的确是我不好,我只说出差一周,但是没回过神,一个月……”    

我:“你自己在家都干嘛了?”    

他狡黠的笑着:“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干,你信吗?”    

我:“你是真的什么都没干吗?”    

他想了想:“看上去是。”    

我:“为什么这么说?”    

他:“嗯……我的大脑很忙……这么说你理解吗?”    

我:“一部分吧。”    

他:“我是在释放精神。”    

我反应了一下:“你是指打坐什么的?”    

他:“不不不,不是那个。或者说不太一样,我说不清,不过,我从几年前就开始这样了。”    

我:“开始哪样了?”    

他:“你别急,我还是从头跟你说吧。我原来无意中看了达摩面壁9年参禅的事儿了(一说10年),我就好奇,他都干嘛了?一口气山洞口坐了那么多年?到底领悟什么了?这个我极度好奇,我就是一好奇的人。特想知道。”    

我:“你信禅宗?有出家的念头?”    

他:“没有没有,我觉得吧,我是说我觉得啊,出家什么的只是形式,真的没必要拘泥于什么形式。想信佛就信好了,想参禅就参呗,谁说上班就不能信了?谁说非得在庙里才能清心寡欲了?信仰、信仰,自己都不信,去庙里有意义吗?回正题……看书上说,那些古人动不动就去山里修行,大多一个人……带女的进去不算,那算生活作风问题……大多一个人,在山里几年后出来都特厉害;还有武侠小说也借鉴这个,动不动就闭关了,啥都不干把自己关起来……不过古人相对比较牛一点儿,山里修炼出来还能御风而行……”    

我笑了下:“有艺术夸张成分吧?诗词里还写‘白发三千丈’呢。”    

他:“嗯,是,不过我没想飞,我就想知道那种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然后你就……”    

他:“对,然后我4年前就开始了。”    

我:“4年前?”    

他:“对啊,不过一开始没那么久,而且每年就一次。第一次是不到4天,后来越来越长。”    

我:“你终于说正题了。”    

他笑了:“我得跟你说清说动机啊,要不我就被当成神经病了。”    

我:“精神病。”    

他笑的极为开心:“哦,是这样,我第一次的时候是挑休年假的时段。事先准备好了水,好多大白馒头,然后跟爸妈说我出差,自己在家关了手机、拔了电话线,锁好门、最后拉了电闸。”    

我:“拉电闸?”    

他:“我怕我忍不住看电视什么的,就拉了电闸。然后我什么都不干,就在家里待着。不看书看报看杂志,不做任何事情,没有交流,渴了喝水,饿了吃没有任何调味的馒头,困了睡,醒了起。如果可能的话,不穿衣服。反正尽可能的跟现代文明断绝了一切联系,什么都不做,躺着站着溜达坐着倒立怎么都成,随便。”    

我好奇的看着他。    

他:“最开始的时候,大约头24小时吧,有点儿兴奋,脑子里乱糟糟的,啥都想。不过才半天,就无聊了,不知道该干什么,我就睡觉。睡醒夜里了,没电,也没必要开灯,反正什么都不干。那会儿特想看看谁发过短信给我什么的,忍住了。就那么发呆到凌晨的时候,觉得好点儿了,脑子开始想起一些原来想不起来的事儿了。”    

我:“都有什么?”    

他:“都是些无聊的事儿,例如小时候被我爸打的多狠啊什么的。第二天晚上是最难熬的,那会儿脑子到清净了,可是就是因为那样才倍觉无聊。而且吧,开始回忆出各种美食的味道——因为嘴里已经空白到崩溃了,不是饿,是馋。其实前48小时是最难熬的,因为无所事事却又平静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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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楼#
发布于:2010-12-16 19:14

我:“吃东西吗?”    

他:“不想吃,因为馒头和白水没味道。说个可能你不理解的事儿:我迷糊了一会儿感觉在吃煮玉米喝可乐,醒了后觉得满嘴都是可乐和煮玉米的味道,真的,你别笑,真的,都馋出幻觉来了。”    

我:“那你为什么还坚持着呢?”    

他:“这才不到两天啊,而且,我觉得有点儿东西浮现出来了。”    

我:“浮现出什么来了?”    

他:“别着急听我说。就快到48小时的时候,朦朦胧胧觉得有些事情似乎很有意思,但是后来困了,就睡了。醒了之后我发现是有什么不一样了。我体会到感觉的存在了,太真实了,不是似是而非那种。”    

我:“什么感觉?”    

他:“不是什么感觉,而是感觉的确存在。感觉这个东西很奇妙,当你被其他感官所带来的信息淹没的时候,你体会不到感觉的存在,至少是不明显。感觉其实就像浮在体表一层薄薄的雾气。每当接触一个新的人物或者新的事物的时候,感觉会像触角一样去探索——然后最直接的反馈给自己信息。想起来有时候面对陌生人,很容易一开始就给对方一个标签,如果那个标签是很糟糕的评价,会直接影响到态度,而且持续很久,这就是感觉造成的印象。每当留意一个人的时候,感觉的触角会先出动——哪怕只是一个陌生的路人。你有没有过这种情况?面对陌生人微笑或者不再留意?那就是由感觉造成的。直接造成的。当然了,对方也在用感觉触角试探你,相互的。事实上自我封闭到48小时后,我就会一直玩味感觉的存在,还有惊奇加好奇。因为,感觉已经平时被色、香、味等等等等压制的太久了,我觉得毕竟这是一个庞杂到迷乱的世界,能清晰的意识到感觉的存在很不容易——或者说,很容易?只是很少有人愿意去做。”        

(受字数限制,本篇未完待续)      

我犹疑了一下问:“那会儿你醒了吗?”    

他:“真的醒了,而且是醒了没睁眼的时候,所以感觉异常的敏感,或者说,感觉带给我的信息异常明显?应该是吧。你小时候有没有过那种情况:该起床你还没起,但你似乎已经开始刷牙洗脸吃东西了,还出门了,然后冷不丁的清醒了——原来还没起!其实就是感觉已经先行了。”    

我:“好像有过,不过我觉得是假想或者做梦……”    

他:“不对不对,不一样的,肯定不一样的。那种真实程度超过假想和做梦了。第一年我只悟出感觉,不过那已经很好玩儿了。后面几年都自我封闭能到一星期左右,基本没问题。”    

我:“闭关一星期?”    

他:“啊?哈哈,是,是闭关一星期。不过,感觉之后的东西,更有趣。”说着他神秘的笑了。    

我也笑着看着他。    

他:“一般在‘闭关’4、5天之后,感觉也被淡化了,因为接触不到陌生的东西,之后的阶段,有可能会超越感觉。之所以说有可能,是我不能够确定在那之后是什么。所以我就先暂时的定义是精神的存在。感觉之后浮现出来的就是精神。当然我没意念移动了什么东西或者自己乱飘,但是隐约感受到精神的存在其实还是有意义的,具体是什么我很难表达清楚,说流行点儿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朴素点儿就是有了很多原来没有的认识。而且,我说的这个认识可以包括所有。例如我把记忆中的一切都翻腾出来挨个滤一遍就明白点儿了,看不透的事情看透了,想不清的事情想通了,钻牛角尖的状态和谐了……大概就是这样……那种状态会很有意思,那是一种信马由缰让精神驰骋的……嗯……怎么形容呢?就用状态?也许吧……那样到底多久我不清楚,也许十几个小时二十几个小时或者更多,时间概念淡薄了,这点特别的明显!”    

我:“不能形容的更明白点儿吗?”    

他:“嗯,根本说不明白,反正我大体上形容给你了。其实这次本来我计划两周的,没想到这么久……但是他们进来那会儿,我已经隐约觉得在精神后面还有什么了,那个更说不清了,真的是稍纵即逝。一下就觉得特神奇,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而且还有一点,可能也跟运动量小有关,处于自我精神状态的时候,一天就吃一点儿,不容易饿,哈哈,真的。”    

我:“精神后面那个,你隐约觉得是什么。”    

他:“不知道,我在想呢……那个,不好说……给我多点儿时间我可能能知道。不过,我的确明白好多了,其实达摩什么的高人面壁好多年也真有可能,而且不会觉得无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    

我:“没觉得,你说的很有意思。”    

他:“真的?”    

我坦然的看着他:“当然是真的。”    

他又狡黠的笑了下:“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每次闭关我都刻意准备一个苹果作为‘重新回来’的开始。”    

我:“苹果?是吃吗?”    

他:“嗯,不过,最后吃。那才是苹果的味道呢!”    

我:“苹果?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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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楼#
发布于:2010-12-16 19:14
他陶醉的半眯着眼睛回味:“当我决定结束的时候,就拿出预先准备好的苹果,把苹果洗干净,看着果皮上的细小颗粒觉得很陌生,愣了一会儿,试探性的咬下去……我猜大多数人不知道苹果的真正味道!我告诉你吧:用牙齿割开果皮的时候,那股原本淡淡的清新味道冲破一个临界点开始逐步在嘴里扩散开,味道逐渐变得浓郁。随着慢慢的嚼碎,果汁放肆的在舌尖上溅开,绝对野蛮又狂暴的掠过干枯的味蕾……果肉中的每一个细小颗粒都在争先恐后的开裂,释放出更多更多的苹果的味道。果皮果肉被切成很小的碎片在牙齿间游移,把味道就跟冲击一样传向嘴里中每一个角落……苹果的清香伴随着果汁滑向喉咙深处……天呐……刚刚被冲刷过的味蕾几乎是虔诚的向大脑传递这种信息……所有的感官,经过那些天的被遗忘后,由精神、感觉统驭着,伴随着一个苹果,卷土重来!啧啧,现在想起来我都会忍不住流口水。”    

看着他溢于言表的激动真的勾起我对苹果的欲望了。    

我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你试过别的水果吗?”    

他又咽了下口水:“还没,我每次都想:下次试试别的!可事到临头又特馋苹果给我的那种刺激感……真的,说句特没出息的话:为了苹果你也得试试,两天就成。”    

我已经被他的描述感染了:“然后呢?”    

他愣了一下才从对苹果的思念里回过神来:“然后?哦,然后是一种找回自己的感觉,没有因为那些天的神游而打算放弃肉体,而是坚定的统驭肉体。那是真实到让我做什么都很踏实的感觉。是统一的,是清晰的。我觉得,被放逐的精神找回来了。”    

那天回家的时候,我特地买了几个苹果,我把其中一个在桌子上摆了很久。那是用来质疑我自己的:我真的知道苹果的味道吗?    

 第十三篇《生化奴隶》    

这是一个比较典型的病例。    

他每天洗N次手,如果没人拦着他会洗N次澡,而且必须用各种杀菌的东西洗。不计代价的洗。就是说:对人有没有害不重要,先拿来用再说。跟他接触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咳嗽打喷嚏,否则他会跳开——不是夸张,是真的跳开,然后逃走。这点儿让我很头疼。最初以为严重的洁癖、强迫症,后来才知道,比那个复杂。    

我:“你手已经严重脱皮了,不疼吗?”    

他低头看了看:“有点儿。”    

我:“那还拼命洗?你觉得很脏吗?”    

他:“不是脏的问题。”    

他看人的表情永远是严肃凝重,就没变过。    

我:“那你想洗掉什么?”    

他:“细菌。”    

我:“你也看不到,而且不可能彻底洗掉的。”    

他:“看不到才拼命洗的。”    

我:“你知道自己是在拼命洗?”    

他:“嗯。”    

话题似乎僵住了,他只是很被动的回答,不想主动说明。我决定换个方式。    

我:“你觉得我需要洗吗?”    

他:“……你想洗的话,就洗。”    

我:“嗯……不过,怎么洗呢?”    

他皱眉更严重了:“你还好吧?洗手洗澡你不会?如果你不能自理的话,楼下有护理病区。”    

我:“呃……我的意思是:我希望象你那样洗掉细菌。”    

他依旧严肃的看着我:“洗不干净的,从出生到死,不可能洗干净的。”    

我:“但是你……”    

他:“我跟你的目的不一样。”    

这是他到目前为止唯一一次主动发言,为了是打断我……我觉得他很清醒,于是决定问得更直接些。    

我:“你洗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洗掉细菌。”    

完,又回来了,这让我很郁闷。就在我觉得这次算是失败的时候,他居然主动开口了。    

他:“你看电影吗?”    

我:“看。你喜欢看电影?”    

他:“你看过《黑客帝国》吗?”    

我:“《Matrix》?看过,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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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楼#
发布于:2010-12-16 19:14

他:“其实我们就是奴隶。”    

我:“你是想说,那个电影是真的?”    

他:“那个电影是科幻,假的。但是我们真的是奴隶。”    

我:“我们是什么的奴隶?”    

他:“细菌。”    

我:“你能说的明白些吗?我没理解。人怎么是细菌的奴隶了?”    

他神经质的四下张望了下(说一句,我们这屋没人,门关着),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的,是真相。你听了会很震惊,但是,你没办法摆脱,就想我一样。虽然电影里都是皆大欢喜,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人类的命运就是这样的。”    

我:“有这么悲哀吗?”    

他:“你知道地球有多少年了吗?”    

我:“你指形成?嗯……好像是46亿年。”    

他:“嗯,那你知道地球有多细胞生物多少年了吗?”    

我努力在大脑中搜寻着可怜的古季带名词:“嗯……我记得那个年代,是寒武纪吧?但是多少年前忘了……”    

他:“5亿年前,最多不到10亿年。之前一切都是空白,没人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哦……真可惜……”    

他:“你知道人类出现多少年了吗?”    

我:“这个知道,类人时代,就是人猿时代大约十几万年前。”    

他对着我微微前倾了下身体:“明白了?”    

我:“……不明白。”    

他:“人类进化才花了这么点儿时间,寒武纪到地球形成,30多亿年就什么都没有?空白的?”    

我:“你是说……”    

他:“不是我说,而是事实!就算地球形成的前期那几亿年是气体和不稳定的环境,我们往多了说,10亿年,可以了吧?那么剩下的20多亿年,就什么都没有?一定有的,就是细菌。”    

我:“你是说细菌……进化成人……细菌人了?”    

他:“你太狭义了,人只是一个词、一个自我标志。你想想看,细菌怎么就不能进化了?非得多细胞才算进化了?细菌的存活能力比人强多了吧?细菌的繁衍方式是自我复制,比人简单多了吧?进化进化,多细胞生物其实是退化!变脆弱了,变复杂了,变挑剔环境了,这也能算进化?”    

我:“但是有自我意识了啊?”    

他:“你怎么知道细菌没自我意识?脑细胞有自我意识怎么来的?目前解释就是聚一起释放电讯号化学讯号。如果这就是产生意识的根本,那细菌也能做到。细菌的数量远远高于脑细胞吧?很多细菌在一起,到达一定的量值,就会产生质变。生物进化最需要的不是环境,而是时间。恶劣的环境是相对来说的,对细菌来说不算什么,30亿年的时间,足够细菌进化了!”    

我:“……细菌的文明……”    

他:“细菌的文明和我们肯定是不一样的,我们所认为的物质对它们来说是有没意义的。我们看不到、摸不到细菌,但是他们却同时在我们身边有着自己的文明。超出我们理解的文明。如果你看过生物进化的书,你一定知道寒武纪是个生物爆炸的时期,那时候生物的进化可以说是超光速,很多科学家都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就突然就出现多细胞生物了。然后飞速的进化出了各种更复杂的动物,三叶虫,原始海洋植物,无脊椎动物,藻类。真的有生物进化爆炸吗?我说了,进化最重要的是时间,那种生物爆炸是巧合?比方说你走在街上,风吹过来一张纸,是彩票,恰好飘在你手里了,你抓住了,而且第二天你看电视发现,那张是中了大奖的彩票。幸运吗?如果跟寒武纪进化爆炸比起来,那只算吃饭睡觉,不算巧合,太平常了。”    

 我努力去理解他所说的:“那生物是怎么来的?”    

他:“细菌制造的。多细胞生物必须和细菌共生才能活,你体内如果没细菌帮你分解食物,你连一个鸡蛋也消化不了。人没有细菌,就活不下去。别说人了,现在世上哪种生物不是这样?为什么?”    

我:“好像那叫生物共生吧?”    

他:“共生?不对,细菌为什么制造多细胞动物出来呢?因为,我们是细菌文明的生物工厂,我们可以产生必要的养分——例如糖分,供养细菌。”    

我:“但是人类可以杀死细菌啊?”    

他:“对,没错,但是你杀死的是细菌的个体,你没办法杀死所有细菌。而且,细菌的繁殖是自我复制对吧?你杀了细菌的复制体有什么用?细菌还是无处不在。如果真的有一天细菌们觉得我们威胁到它们的生存了,大不了杀了我们。细菌的战争,人类甚至看不见。武器有什么用?你都不知道自己被入侵了。恐龙统治了地球2亿年,也许早就有了自己的‘恐龙文明’,但是突然之间就灭亡了,很可能就是细菌们认为恐龙文明威胁到了自己而去毁灭的。对细菌来说,毁灭一个文明,再建立一个新的文明太简单了。反正都是被细菌奴役。”    

我:“你是说细菌奴役我们吗?”    

他:“细菌任由我们发展着,我们的文明程度与否它们根本不关心,如果发现我们威胁到了细菌的文明,那就干掉我们好了,易如反掌。而且,只是针对人类大举入侵,别的生物还是存在。也许以后还会有猫文明或者蟑螂文明,对细菌来说无所谓,一切周而复始。”    

看着他一口气说完后严肃忧郁的看着我,我想反驳,但是似乎说不明白。    

他小心的问我:“我想去洗个手。”    

我呆呆的坐着。我知道他所说的那些都是建立在一个假定的基础上,但是又依托着部分现实。所以这种理论会让人抓耳挠腮很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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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10-12-16 19:15

几天以后,我在听那段录音的时候,我还是想明白了。问题不在于他想的太多了,或是其他人想的太少了。而是对我们来说,未知太多了。如果非得用奴役这个词的话,那我们都是被未知所奴役着。直到终于我们看透、看清了所有事物的那一天。    

只是,不知道那一天到底还有多远。    

第十四篇《永远,永远》    

在一次前期调查的时候,我习惯性的找到患者家属想了解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家属没说完我就知道了,这是最头疼的类型。因为就目前的科技医疗水平来说,那种情况基本算是没办法解决,只能看运气,很悲哀。    

跟她闲聊了一阵,我觉得老太太脑子比较清醒,精神也还好,不过有时候说话会语无伦次。    

我:“听说阿姨最近气色好多了。”    

她笑了:“人都这岁数了,也不好看了,气色再不好那不成老巫婆了?哈哈。”    

我:“叔叔去年的病……好些没?”    

她:“好是好太多了,在医院那阵把我给急的。我岁数大了身体不行了,也经不起折腾,放不下。不过好在没事儿了,他恢复多了,但是经常气短,现在在屋里歇着呢。”    

我往空荡荡的那屋瞟了一眼:“没事儿,文涛(患者长子)忙,就是让我来替他看看您,顺便把东西送过来。”    

她:“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事情多,现在压力那么大……他们几个最近回来特别勤,估计是不放心我们老两口,其实都好着呢,你们忙你们的,抽空来玩儿我们就挺高兴的了。”    

我:“阿姨,我问您件事儿:您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您在做什么吗?”    

老太太自己嘀咕着,皱着眉仔细的想。    

她狐疑的看着我:“去年?这个时候?应该是接你叔叔出院了……但是后面的事儿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我:“去年什么时候出院的?”    

她:“5月初啊……”    

5月初是就是家属说他们父亲去世的时候。        

家属前几天的描述:“我爸去年去世的,我们都很难过,最难过的是我妈。好几次差点儿也哭过去了……这一年来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经常带着老婆孩子回去陪她,可老太太一直就没怎么缓过来,老是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前几天我又回去了,开门的时候我觉得我妈气色特好,我还挺高兴,但是进门后我跟我们都吓坏了。我爸遗像给撤了,他用的茶杯还摆着,我妈还叫我陪我爸聊天,她做饭,我们看遍了,家里就我妈一人,我们怎么说她都跟听不见似得……吃饭的时候,桌上始终摆着一副多余的碗筷,我妈还不停的往里面夹菜,对着那个空着的座位说话。……后来我问了好多人,都说我爸的魂回来缠着我妈,我们不信,老两口感情一直很好,当年一起留的学,一起回的国,后来又一起挨批斗……虽说日常吵架拌嘴也有,但是绝对没大矛盾,都那么多年了……我怀疑我妈是接受不了现实,精神上有点儿……”。于是,后来在家属安排下,我去了患者家。        

我:“对啊,去年的现在,6月份,您想不起来在做了?”    

她想了一会儿后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我想起来了,去年是我们结婚40周年。那阵我们忙着说找老同事办个小聚会,结果他身体还是太虚了,没办。”    

我:“那您打电话给老同事们取消了吗?”    

她:“我哪儿顾得上啊,就照顾他了,所以我让大儿子打的。我说我想不起来了呢!这一年我就照顾他了,每天是这件事儿,当然想不起来了,我就说我记性怎么突然差了……”    

我沉重的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家里的摆设等等都是两个人用的生活器具:杯子,脱鞋,老花镜……    

她宽慰的看着我:“我没事儿,这些年我身体很好,现在照顾他也算还了人情了。当年在国外留学,我水土不服,都是他伺候我,我还特感动呢,没想到他到这时候要债来了。哈哈哈。”    

聊了好一阵,她很自然的认为丈夫还活着,我尝试说明,但既没有好的时机,也没忍心开口。后来老太太说今年的41周年结婚纪念日,不打算请人了,自己家人过。    

我:“阿姨,最近夜里您睡的好吗?”    

她:“还行啊,最近都挺好的,一觉到天亮。平时我神经衰弱,有点儿动静就醒了。”    

我:“叔叔呢?”    

她:“他还那样,打雷都不醒的主儿,睡到天亮……最近也不半夜起来看书,倒是不会吵我了……他的一些书……这些天我找不到了,忘在医院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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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叔叔跟您说话吗?”    

她:“说啊,慢条斯理的,一句话的功夫都够我烧开一壶水了,哈哈哈……对了,我去给他续上水啊,你等一下。”    

我:“嗯……我能看看吗?”    

她站起身:“好啊,来,他习惯在卧室的大椅子那儿。”    

我跟着她进去了,她所说的那把大椅子空荡荡的,椅子上放了一件外套,一本书。她对着空椅子介绍我,然后看着椅子开始说一些生活琐事,场面很诡异,于是我慢慢的退了出去。    

这种老式的两居室就两间房子加一个很小的门厅,我只能回另个房间。我留意到老太太刚才坐过的椅子旁放了厚厚的一叠卡片,随手拿起来翻了翻,看样子都是老两口这些年互赠的,生日,新年,春节,结婚纪念日等等。就在我准备放回去的时候,我看到最上面那张,落款日期是去年写的。卡片上的文字迹娟秀、清丽,看来是患者的。看过后,我把那张卡片私自收了起来。    

当老太太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我改主意了,闲聊了几句后起身告辞。    

几天后我约了患者家属,尽可能把他们都找到一起,客观的说了所有情况和我的判断后,告诉他们我的想法:是否入院治疗的问题,我希望他们再考虑,我个人推荐休养为主。然后把那张卡片还给了他们。几个人传看后,都沉默了,只是点了点头。    

当晚在家,我找出笔记本,又看了一遍我从卡片上抄下的那段文字。    

自从我习惯于沉迷在逻辑分析与理性辨析后,从未觉得情感竟然是如此的重要。    

我知道情感很渺小,既不辉煌,也不壮烈,只是一个小小的片段,但是却让我动容。我也知道这篇看起来很无聊,很枯燥,很平淡,没有玄妙的世界和异彩纷呈的思想。但是我依旧偏执的尝试着用我拙劣的文字以及匮乏的词藻,任性的写下这一篇,谨此来纪念那对老人真挚的情感,并以卡片上的那段文字,作为这一篇的结尾。    

原文:    

指间的戒指不再闪亮  

婚纱在衣柜早就尘封  

我们的容颜都已慢慢的苍老  

但那份心情,却依旧没有改变  

感谢你带给我的每一天  

正是因为你  

我才有勇气说  

“永远,永远”    

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第十五篇《真正的世界》  

她:“这也是我不久前才想通的。你知道为什么有些时候,面对一些很明显的事物却难以分析,不敢下定义吗?其实是思维影响了人的判断。所处思维状态导致了人看不清本质,干扰人判断的能力。”    

我:“但是这跟你所做的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这个患者身边的很多人形容她被 “附体”了。男友为此弃她而去,家人觉得她不可救药,朋友都开始远离她……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几年前她开始模仿别人。    

最初她身边的人还觉得好玩儿,后来觉得很可怕,因为她几乎模仿的惟妙惟肖。除了生理特征外,眼神、动作、语气、习惯、行为、举止,没有一点儿不像的。这让她周围的人觉得很可怕。借用她前男友的描述:“那一阵她总是模仿老年人,不是做给别人看,是时刻都在模仿,我甚至觉得跟爸生活在一起。而且,最可怕的是,她看我的眼神……那不是她。我觉得她被附体了。我自以为胆子不小,但分手都是我趁她不在家,然后逃跑似得搬出了。搬出去后才打电话告诉她的……我觉得她接电话的声音,是个老头……。”    

但我我所感兴趣的不是什么灵异内容,而是另一个问题:那些所谓“附她体”的,都是活人。    

她:“有直接关系,我刚才说了,人怎么可能没有思维?”    

我再次强调:“你看,是这样,我并没有接触你很久,也不是很了解情况。当然了,我从别人那里知道一些,但是没亲身你接触,到目前为止,一个多小时。所以……”    

她:“所以,你希望我说明白点儿?”    

我:“对,这也对你有好处。”    

她笑了:“对我?什么好处?”    

我:“如果你不让我把事情弄明白了,你后面会面对一系列的测评和检查,耽误时间不说,对心理上……”    

她:“我明白了,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是个问题。不过,我尽可能从开始给你讲,如果你还不明白,我也没办法,但是我会尽力。”    

我:“好,谢谢你。”    

她是那种言辞很犀利的女人。    

她:“嗯……从哪儿算开始呢?这样吧,我刚才的话你先放一边不想,我问你件事儿:你想没想过你看到的世界也许本身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的话让我一惊,这个问题是长久以来一直困扰我的。    

她:“说个简单的吧。你知道人类眼球的结构是球形对吧,球形晶体。根据透镜原理,景物投射给视网膜的是上下颠倒的图像,但是大脑自行处理了这个问题,左脑控制右手,右脑控制左手。这样问题就解决了,但本质上,我们眼中的世界是颠倒的。”    

我:“嗯,是这样。”    

她:“我是从这里出发想了很多,这是最初。下面我要跟你说的,需要你要尽可能的展开自己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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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楼#
发布于:2010-12-16 19:15
我:“……好吧我尽力而为……”    

她:“咱们再进一步: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有思想的,所以在我们看待事物的时候,其实是加了自己的主观意识。也就是说,你认为的鲜艳,在我看来并不见得是鲜艳,你看到的红,我也许会觉得那偏黄;你尝到的甜,在我尝过后觉得偏酸;你认为的很远,我很可能觉得不是特远;你认为那很艺术,我却觉得很通俗。这样说明白吗?”    

我:“你的意思是说:经历,造诣,学识,见识,知识,这些客观因素影响了我们看待事物的本质?”    

她:“你想事情太绕了,看本质。你说的那些经历啊,知识啊,都是客观的,那些客观的影响了你,是你的思想,所以最终就是形成了你的主观。当你知道越来越多,你就和别人越来越不一样。实际上,每个人都是越来越和别人不一样。”    

我:“是这样吗?”    

她:“是这样,我们每个人看到的世界,会偏差越来越大,但是会有所谓的集体价值观在均衡着我们的主观。”    

我:“嗯……好像是……”    

她:“后来我想到这个就开始好奇,别人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我懂了,这就是你开始模仿别人的最初原因对吧?”    

她:“没错,我开始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决定还是用这个最笨的办法,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换个角度看。不过,这个换角度,要复杂的多。因为要换角度看的不是一件事,而是整个世界!最开始我先是慢慢观察别人的细节,然后记住那些细节的特征,再然后开始试着模仿别人、体会对方为什么这么做。说白了就是变成你模仿的那个人。模仿的时间久了,会了解被模仿者的心态,进一步,就会学会用对方的眼睛去看事物了,如果掌握的好,甚至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有点儿象演员……不过,知道对方想什么这个有点儿玄了。”    

她:“一点儿都不,我知道很多朋友不怎么理我是觉得我可怕,所谓附体只是借口,其实更多的是我知道他们想些什么,所以他们觉得很可怕。不过那会儿我已经接近更高级别的模仿了。”    

我:“是模仿的更像了?”    

她:“不,是心灵模仿。不动声色的就知道对方的想法。因为模仿别人久了,对细节特征抓的很准,所以揣摩到对方的心态纯粹是下意识的。不用行为模仿就可以看透。你认为这是巫术或者魔法吗?”    

我:“这么说过来,不觉得。”    

她:“就是的啊,花几年的时间一直这么做过来会觉得很简单,无非就是对细节的注意、把握、体会,对眼神的领悟、对动作的目的性都熟悉了,习惯后不觉得怎么神奇。不过,做到心灵模仿,我觉得有天赋成分。就是说,如果你天生观察细致,并且很敏锐的话,会更快。”    

我:“这样会很累啊。”    

她:“不,这样很有趣,你开始用别人的眼光看的时候,你会看得更本质。你也就会更接近这个世界的本质所在。”    

我:“但那只是用别人的眼光去看而,你不是说要看到真正的世界吗?”    

她笑了:“没错,但是我说了,这是一个很笨的方法,实际是绕了个大圈,可我想不出更好的。我不打算走宗教信仰那条路、”    

我:“你说你会知道别人的想什么,你可以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她:“不知道,因为在跟你说清这件事儿,所以我一直在自己的思维中。不过……”她顿了一下。“不过我知道你对这个世界的本质很困惑。”    

我愣了。    

她:“神奇?我不觉得,只是我刚才注意到了的你眼神轻微的变化而已。那个问题,困扰你很久吗?”    

我点了下头后突然意识到:我和她的位置好像颠倒过来了:“你很厉害……”    

       她微笑:“没那么严重,我们再说回来吧?”    

我:“OK,但是你既然已经掌握了某种程度的心灵模仿,为什么还要行为模仿呢?”    

她:“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被称作‘附体’的吗?”    

我:“这个他们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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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楼#
发布于:2010-12-16 19:15

她:“在我开始模仿上了年纪的人那阵。”    

我:“模仿上了年纪的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民间传说中总是提到某种动物修炼多少年成了精对吧?事实上我认为不用修炼,活够年头直接成精了,是因为阅历。你发现没,活的越久,阅历越多,人的思维就越深、越远。”    

我:“是吗?”    

她:“想想看,一个动物,在野外那种弱肉强食的残酷自然环境下,活个几百年,不成精才怪!什么没见过?什么没遇到过?什么不知道?没准真的就有,只是人类已经无法看到了,因为它们活的太久,经验太丰富了,过去说的什么山魈(音xiao)啊、山神啊,河神啊,没准就是那些活的很久的野生动物。人要是都能活个七八百年,肯定个个都是老妖精!我这么说不是宣扬封建迷信怪力乱神啊,我只是强调下阅历和经历的重要性。”    

我:“所以你刻意模仿老人的行为举止?”    

她:“嗯,是这样……你有烟吗?”    

我找出烟递给她。    

她点上烟深吸了一口:“不好意思,我轻易不抽烟的……”    

事实上我很高兴她面对我能放松下来。    

她:“我在模仿那些老人的时候,发现逐步接近我想知道的那些本质了。”    

我:“你是说……”    

她:“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我懂你的意思了。你选择这种兜圈子的方法去做目的其实不是为了揣摩别人或者单纯的用别人的眼光看世界,而是为了不带任何主观意识的去看这个世界,对吧。”    

她笑了:“我花了好几年,被人说有病、附体,就是这么简单?我告诉你我明白的不是这样。”    

我没笑,等着她继续。    

她:“大多数老人很让我失望,因为他们阅历够了,经历也许不够,这样思维上还是没有我需要的那种超脱的态度。因为大多数上了年纪的人,遇到什么事情还是会有很强烈的情绪,但是身体上又不允许有很强烈的反应,所以有时候他们的脾气就会很怪……我妈就是这样。不信你把身上所有关节都用绷带包上绷紧,这样过一周试试,你也会很郁闷的……可我要的不是这些,我需要的是脱离尘世的状态去看世界,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你是说,你陷入僵局了吗?”    

她咬了下嘴唇:“没错,但是,没多久,我发现我又进了一步,因为就在我以为这几年白费功夫的时候,我突然懂了。”    

我:“你得到超脱的状态了?”    

她:“比这个还强大。”    

我:“难道说,用完全不带思维和主观意识的眼光去看,还看不到真正的世界?”    

她:“对啊,那不是真正的世界。”    

我:“那究竟什么是?”    

她掐了烟笑了:“如果你带着自我意识去看,根据我前面说的,你看到的其实是你自己,对吧?。你想过没有?真正要做的,不是什么都放弃了,不是无任何态度去看,那不是超脱,那是淡漠了,就是俗话说的:没人味了,那种状态根本看不到,顶多目中无人而已,差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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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楼#
发布于:2010-12-16 19:15

我:“可是你说了半天,到底是怎么能看到呢?”    

她得意的笑了:“想看到真正的世界,就要用天的眼睛去看天,用云的眼睛去看云,用风的眼睛去看风,用花草树木的眼睛去看花草树木,用石头的眼睛去看石头,用大海的眼睛去看大海,用动物的眼睛去看动物,用人的眼睛去看人。”    

我认真的听着,傻了似得的看着她,但大脑是沸腾的状态。    

最后她又开了句著名的玩笑:“如果有天你看到我疯了,其实就是你疯了。”        

那天走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看什么都好像是那样,又好像不是那样。因为她说的太奇异了,都是闻所未闻的。我必须承认她的观点和逻辑极为完善,而且把我彻底颠覆了。我想,也许有一天,她会看到那个真正的世界吧?  

第十六篇《时间的尽头—前篇》    

某次和一个关系很好的朋友聊天,因为他是驻院精神病医师,所以我说起了那位能看到“ 绝对四维生物”的少年,他听了后觉得很有意思,但同时也告诉我,他们院一个患者,简直就是仙了。那患者是个老头,当时六十多岁,在他们院已经十几年了。他们院都管他叫“镇院之宝”。这么说不光是他的想法很有趣,更多的是他会“传染”。    

最初这个老头是跟好几个人一个病房,里面大家各自有各自的问题:有整天在床上划船的(还一个帮忙挂帆抛锚的),有埋头写小说的(在没有纸笔的情况下),还有半夜喜欢站在窗前等外星人老乡接自己走的(7 年了,外星老乡也没来),有见谁都汇报自己工作的:“无妨,待我斩了华雄再来饮此酒不迟!” 就那种环境下,老头没事儿就拉着其他患者聊天,花了半年多,居然让那些各种病症的人统一了——都和自己一样的口径。大家经常聚在一起激烈的讨论问题——不是那种各说各的,而是真的讨论一些问题,但是很少有人医生护士能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跟他聊过的其中少量患者很快出院了,这个很让人想不透。那些出院的人偶尔会回来看他,并且对老头很恭敬,还叫老师。不过有一些病情加重了……院方换了几次房都一样。后来医院受不了了,经过家属同意,让老头住单间。开始家属还常来看,可一来就被拉住说那些谁也听不明白的事儿,逐渐子女来的也少了。好在子女物质条件很不错,打款准时,平常基本不露面。照理说那么喜欢聊天的一人,自己住几天就扛不住了,但老头没事儿,一住就是十几年,有时候一个月不跟人说话都没所谓,也不自己嘀咕,每天乐呵呵的吃饭睡觉看报纸,要不在屋里溜达溜达。现在的状况,按照朋友的说法就是:“当我们院是养老院了,住的那叫一个滋润!按时管饭就成,自己收拾病房,自己照顾自己,连药都停了,很省心。不过每天散步得派人看着,不能让他跟人聊天,因为他一跟其他患者聊天,没一会就能把对方聊激动了,这个谁也受不了。”    

在朋友的怂恿下,加上我的好奇,那次闲聊的两周后,我去拜访了“镇院之宝”。说实话我很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因篇幅较长,故拆分为前后两篇        

《橘子空间》    

进门后看到窗前站着个老人,个头不高,中等身材花白头发,听到开门回过头了,逆光,看不清。    

医师:“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来看您了。”    

这时候我看清了,一个慈眉善目的方脸老头。    

老头溜达到床边坐下,很自然的盘着腿,我坐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颇有论经讲道的气氛。    

朋友说还有事儿就走了,关门前对我坏笑了一下,我听见他锁门的声音后有点不安的看了一下眼前的老头。    

他说话慢条斯理的,很舒服,没压迫感:“你别怕,我没暴力倾向,呵呵。”    

我:“那倒不至于……听说您有些想法很奇怪。”    

他:“我只是说了好多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没啥奇怪的啊?”    

我:“您很喜欢聊天?”    

他:“嗯,聊天比较有意思,而且很多东西在说出来后自己还能重新消化吸收一下。没准还能出新的观点。”    

我觉得这点说的有道理。    

我:“听说您‘治好’了一些患者?”    

他:“哈哈,我哪儿会治病啊,我只是带他们去了另个世界。你想不想去啊?”    

我盘算着老头要是目露凶光的扑过来,我就抄起椅子揍,还得喊。这会儿得靠自己,跑是没戏了。    

他大笑:“你别紧张,我不是说那个意思。”    

我:“您说的另一个世界,是什么地方?”    

他:“是时间的尽头。”  

       我:“时间的尽头?时间有尽头吗?” 当时的我已经具备了一些量子物理知识了。    

他:“有。”    

我:“在哪儿?”    

他:“在重力扭曲造成的平衡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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