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utpdu
限制会员
限制会员
  • UID37411
  • 注册日期2016-06-12
  • 最后登录
  • 粉丝
  • 关注
  • 发帖数
  • 个人主页
  • 来自
  • QQ
  • 生日0-0-0
  • 家乡
  • 铜币
  • 威望
  • 银元
阅读:68回复:0

- 琵琶怨lqjtubs4

楼主#
更多 发布于:2016-07-06 05:33

烟离遇见卫诺然那一年,洛阳城内牡丹花开百里,宾客如织,车马骆驿,环佩叮当。“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人语驿边桥。”烟离手执红牙板儿,一曲《梦江南》方唱罢,叫好声里她抬眼便见卫诺然一袭白衣翩翩而立,唇边一抹赞赏的浅笑。    烟离只觉眼前燕啭莺啼的春光无限美好,她甚至忘记欠身致谢,耳旁喧闹的人声刹那间远去。若不是师父以咳声提醒,她还未能自沉迷间回转精神。回头再寻那个临风而立的白衣男子时,却早已不见其踪影。徒增惆怅。    她不知道斯时卫诺然只是路过坊间,因被烟离歌声吸引而驻足。他永远也想不到自己的微笑在驻足的那一刻已牵绊了一个女子的豆寇情愫。其时她之于他,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坊间艺人。    烟离的曲艺皆出自师父,师父的名声早就誉满京华,达官贵族中谁家若能请得万重山先生席间凑兴,绝对可以算是有面子的事。烟离知道自己就要出师。从去年开始她就白日在市井乐坊间奏乐,夜里则轮番到洛阳城内首屈一指的饭庄酒肆唱曲。玉在匮中求善价。她深知师父一直在寻找合适她身价的主顾,跻身贵人府中做一名家用乐师。    师父想必是要回江南的。他常说一阵秋风可尽扫十日尘埃,聚散皆由缘。烟离八岁那一年便随了师父,父母籍贯一概懵懂。那一年潼关以东直到海滨地区遭逢大旱,秋粮几乎颗粒无收。入冬时节,更见百姓哀号于道路,逃窜于山泽。师父寻到她时,只见一眼便惊叹,像,太像了。她不知师父言她像谁,但师父眼里的那抹不可思议久久占据她的灵魂,常令她片刻间错觉自己风华正茂曾与师父比肩。彼时师父亦是一身白裳,一管玉笛苍翠温润,眉宇间流泄的尽是年少英挺。而她,倚着树,脏瘦得可怜,却记不清父母究竟是先她而逝还是弃她不顾。    她没有姓,烟离二字亦得于师父。他说身在乱世,处处断烟离绪,烟离二字也聊表对你父母的忆念吧。师父长她十二岁,带着她终日诗酒江湖,十三岁那年当她从他手里接过那端红木牛角相枕琵琶时,他眼里的痛与温柔让她错愕,而他却早拂袖摘了酒葫芦仰头猛饮,大笑着说,也罢,这传世的宝贝给了你,从今往后你更须竭力学它。    她的确竭力学它,第二年便能将《羽衣霓裳曲》和《六幺》弹得自如,拢捻抹挑间大弦小弦嘈嘈切切,时而沉重舒长如阵阵急雨,时而急促细碎如声声私语。第三年她的名字就写入教坊第一部。喜得师父直夸她天姿聪慧,他说烟离,你的禀赋远在我想像之上,成为出色的乐师指日可待。    她笑而不语,悄悄将手藏匿于袖内。水葱似的一双手,指尖却因长年抚琴而起了薄茧,握拳时指尖触着掌心,细细的粗糙在她心底划过微软的酥麻。    师父常常醉酒,她已习惯了在他醉后的照料和收拾,偶尔她也为他买来好酒,看他仰头痛饮,然后大笑着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在酒后会唤一个人的名字,烟离,烟离。声音沉痛柔情缱绻。开始时她心惊,后来渐明白,他唤的是另一人。    师父为她择的是京兆尹李宗冉的府第。李家早为她备出敞阔暖阁绫罗红绡,她只需抱了琵琶前去,从此金汤玉饮不在话下。    她第一次陪师父酌饮,三巡酒后师父慷慨放歌,豪气纵天。她以玉簪击节和之,一曲终了,她悄然落泪。李府纵然百般好,却不及与师父万里山河笛唱琴随。    进李府当日,李宗冉亲率众家眷相迎,其排场足见慎重。李大人娶有一妻一妾,膝下有一女,名唤染絮。大太太眉目端庄,体态雍荣,手持佛珠,面目肃然不苟言笑。二太太却年轻许多,约莫二十五六上下,生得螓首娥眉,轻巧灵动,对烟离颇为友善。    染絮小姐年纪与烟离相仿,李大人传唤多次方姗姗来迟。二太太在一旁笑道,我们这个大小姐啊,娇生溺养惯了,有时做事免不得任性,先生见笑。    烟离笑着喝茶不语。贵族家的小姐她不是没见识过,清高自恃些在所难免。然而她抬眼时却见染絮小姐背着长辈冲她恶狠狠地扮了个鬼脸,她还在发怔的当下,小姐却没事似地端坐座上。    对于烟离的传授染絮并无多大兴趣,心不在焉地应付,有时对她随意差谴,倒似有意发难。烟离善意劝导,她一概置之不理,一次竟斜睨了眼望她,说,我娘说了,凭你是什么乐师,凭你在教坊第一部中就册入名字,也只不过是我家用钱眷养的食客。    烟离冷冷相对,若是心疼你家银子,便使些劲习,总不会吃亏。    李大人不理家务,诸多杂事均由大太太一人说了方算,烟离亦看出染絮除了大太太,任谁也不在她眼里。二太太说,你别怪大小姐,她只是孩子心性,其实她也可怜,你瞧她对大太太娘亲娘亲叫得亲热,却也不是大太太亲生。    那她自己可知?烟离有些意外。    怎么不知?她是老爷外头生的,我是后来才来的,听说她生母没进府便死了。二太太摇着团扇叹息。    原来生在富贵人家亦不总得圆满。烟离想。    除去传授琴艺,烟离需得随时在李府的家宴上抚琴凑兴。李宗冉身为朝廷命官,座上客皆为世族及商客富贾,烟离轻弹浅唱间醉倒无数宾客,杯倾著移,素色罗裙每每总被美酒玷污。    繁华深处叹孤寂。    不遇知音。    多年来唯有师父是知音。    李府的家宴多谈论朝政。入耳多是起义军又大破淮南兵,渡过淮河,攻破申州且分路逼近河南诸州云云。烟离望去,举座皆惊恐之色。她叹息,不知师父身在何处,乱世之中可有安身立命之所。    也常见着一个人,总是寡言,浓眉微髯,她听宾朋们唤他尚书大人。他是唯一问过她身世的人,也由衷谓叹她的遭遇,他说土地兼并,赋税苛捐繁重,百姓苦埃她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刻意弹奏他喜爱的《广陵散》、《猗兰》以为报,听曲时他持著击节如醉如痴。    入李府数月中仅见过师父一面。信是由染絮转交,她用狐疑的神色毫不隐瞒地表示她的好奇。    师父依旧酒不离手,笑声朗朗,几月不见更显清癯。酒肆里她为师父斟酒,忽觉物是人非,不由落下泪来。    师父看着她,目中亦有柔情。他说烟儿,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茫然,正待发问,却看见染絮坐在另一处,缩头缩脑朝这儿张望。    染絮见被发现,只得讪讪走来,涨红了脸嘴上却辩驳,我正巧来这,怎知你也在此。    师父大笑,揽了染絮入席,一面说,既入得席来,万某举止粗放,小姐不要见怪。    染絮于是大方就座,仍不忘暗里朝烟离吐吐舌。    这日,烟离依旧在教授琴艺。染絮因近日新学了两支新曲,心内颇为得意,便自视有伯牙之姿,暗讽烟离浪得虚名。烟离且不驳斥,兀自转动琴轴缓缓弦,初时轻轻弹叩,忽转为繁弦急奏,刹那间如银瓶破裂,水浆溅射,把个染絮听得目瞪口呆。    曲末,烟离在琵琶槽心猛然一划,四弦齐鸣,声响尖锐清厉,仿若撕帛裂绸。    她说,这曲《六幺》烟离琴不离手练了整整一年,试问大小姐能否一年内便习熟了它?    染絮未及回过神来,闻得窗下击掌之声,有人笑赞,妙极,弹得好。    烟离循声望去,便望见了一袭胜雪白衣。    他看着她说,你就是万重山先生的嫡传弟子?    万先生正是家师。烟离说。    万先生名声在外,今日得以闻姑娘琴声,果然名不虚传。    公子若喜欢,烟离愿再为公一曲。    是卫某荣幸。    染絮却不耐烦,说哥,你来找我不是只为听曲吧。    他笑道,当然,我此次回来带了你要的南宁胭脂膏,还有带暗格的妆奁。    真的,快带我去。染絮喜得不由分说拉了他便往外走。    他只得随了她去,临出门又回头对她笑,你叫烟离,名字真好听,在下卫诺然。    卫诺然,卫诺然。烟离悄悄念了,便记在心底。    卫诺然是李宗冉的义子,在朝中负责各省贡茶的监管,深得李宗冉信任。烟离总有很多机会遇见他,李府的家宴,厅堂,书房,或是琴室。她隔了纷杂的风声笑语寻他的身影,有时眼神碰上,他就看着她笑笑。默契如同隐秘的针线在众目睽睽之中穿行,一种温暖的情愫便开始欲诉还休地蔓延。    烟离不曾想过卫诺然亦会吹笛,虽技艺不如师父般炉火纯青,却也婉转悠扬。    她是循了笛声前去,才在花架底下看见他。彼时月夜,春末花架上的寒绯樱纷落,她站在他身后,久久不肯扰动。    他回身看见她,并无太多意外。他说烟离,你答应为我弹曲。    是,她笑了,烟离从未忘掉。    他走近,月光被他高大的身形阻得幽明。她看着他的眼说,其实洛阳城里牡丹花事正浓时,烟离就见过公子了。    他抬头四顾月色,说,若是那时便使你我二人相识,你可会放弃来这富贵羁笼而与我浩瀚天地笛唱琴随?    她落下泪来。师父说聚散皆由缘,只是师父之于她,她之于他,仅一个笛唱琴随就遥不可及。    他伸手拂去她肩头的落花,多年来我唯愿辞官,会有一天,烟离只为卫诺然弹唱。    染絮开始频频外出,练琴时烟离总是等不到她。问及她的去向,她却只是笑,神情恍惚得如同梦游。    不日,李府上下便传大小姐已有婚约,择日就要嫁了。    染絮亦仿若变了性情一般,自此一改顽劣之态,拾起刺绣女红,西厢那扇窗的灯火每每总亮到三更。    卫诺然笑言早知如此,应该更早些时候便把妹妹嫁了去。    染絮笑,风吹涟渏般羞涩。    大太太却说,起义军打到洛阳了,染絮嫁的便是其中一名将军。她的手不断捻着佛珠,神色漠然。    烟离与二太太面面相觑,大太太仿若窥透她二人心思,冷笑道,你们别怨我这做娘的心狠,染絮此次不得不嫁,起义军往各地杀无数朝廷命官,朝廷尚想与之议和,既向我家老爷提出这门亲事,老爷自然不得不允,可怜染絮只能顾全大局,方能保我李家上下百余口人性命。    烟离深深叹息,自己虽身世飘零,到底是个自由身,染絮贵为千金,却连自己命运亦不能掌握,既生侯府,便注定要为家族名利所累。    譬如卫诺然,他虽数次向她表明辞官心迹,但她深知,他与染絮一般,身在侯府又岂能随心所欲。    春末柳堤飘絮,她往浔阳江边送他,他向她保证,烟离,此次赴浮梁采办贡茶归来,定向圣上与义父辞行,烟离,你要等我。    她笑得淡淡。兰舟催发。他松了她的手离去。她忽忆起师父说过,身在乱世,处处断烟离绪。于是垂下泪来,对着远去的船只奋力喊他的名。江水悠悠,江涛拍岸,咽了她的声音,只见一叶孤舟于夕阳下愈行愈远。终于水天茫茫。    婚期近了,染絮的绣品也逐渐完成,她一件件地呈给烟离看,表情虔诚而期待。白癜风治疗专家烟离抚着这一片花红柳绿,细罗软缎,不由得心酸。    我很幸福,烟离,真的,能够嫁给他我很幸福。说这话时,她止不住地流泪。烟离不知如何劝解,只得握紧她的手。    婚礼当日,李府天未亮就布置好了喜堂,大红溜金双喜字贴上门楣,红绸结的喜花挂遍房梁,红烛火焰串起老高。京兆尹的千金要出嫁白癜风会传染了,整个洛阳城为之轰动,到了夜间贺喜的贵宾接踵而至,李宗冉带了两名妻妾堂上应酬谢礼,嘈杂喧闹声直传入偏在一隅的西厢房内。    房里只有烟离陪着新娘,喜婆刚帮染絮梳过头,她也换上了凤冠霞帔,浓妆过的脸宠娇艳欲滴。    烟离说,你听,来贺喜的宾朋好多,你一定会和他白头偕老,举案齐眉的。    染絮笑了,拉过她的手,说,烟离,你再为我弹一曲吧,染絮不才,跟着你这么久却所学菲浅。    烟离应了,抱过琴方问她弹哪一曲,染絮想了想说,就弹《霓裳羽衣曲》吧。    烟离信手拨了弦,弹了一段后,忽觉今日大喜,弹羽衣曲不妥,正待改了曲子,便闻前厅嘈杂声更甚,其间奔跑哭喊声不断,不似贺喜之音了。    烟离才开了门,咚地就撞进一个人来,定睛看时,两个女子皆吓得惊声尖叫。    那是一名身上脸上满是鲜血的家丁,想必性命早已垂危,他对着染絮伸出血淋淋的手,吃力地说,走,小姐,快走,起义军失信,借,借婚礼,杀,杀进来了。    染絮喊了声爹便冲出房门。烟离紧随其后,只见所经院落血迹遍地,尸首绊脚。两人跌跌撞撞并未走多远,便见前面站了一人,白衣胜雪。    烟离惊喜交集,师父二字尚未出口,便见染絮箭一般飞奔过去,投进他怀里痛哭不已。    烟离刹那间心如明镜。染絮要嫁的人是师父,她心心念念会给她幸福的人是师父。    师父让她二人躲入假山罅隙内,吩咐说别出声,便匆匆离去。    入耳是不绝哀号,透过石缝,烟离从奔走的人影可以想像外面杀戮的场景,染絮吓得漱漱发抖,烟离紧紧搂着她,捂了她的嘴,才没让她惊叫出声。    突地,一抹血正巧啪地溅在她二人眼前石上,染絮不发一声地昏死过去。    稍许静顿。师父唤出烟离让她们随他走。少顷工夫他已取了那柄红木琵琶。烟离搀着染絮起身,没走两步,染絮便挣开她的手,对着遍地尸首狂笑不已。烟离欲上前拉住她,她却对她笑,一面低喊杀,杀,杀。喊着便向别处奔跑而去。    烟离正欲追去,师父阻止说,她疯了。    趁烟离愕然,师父拉了她的手便往外疾行。他说,你要速速离开此地,这里已非栖身之所。院落,角门,前厅。无数尸首中,她看见李大人和他的两位妻妾。    浔阳江边。师父说,烟离,你在这等我。他一袭白衣直似随风而去。    她仿佛明白了初遇卫诺然时,为他白衣所吸引的真正缘由所在。    她说师父,在李府时你约烟离见面那次,是故意让染絮传信的吧,你设计让她跟了烟离去,又让她爱上你。    她泪流了满面,却已无力哭泣,师父瞒着烟离,想必早是起义军将领了吧。    师父沉默,然后转身。    她在他背后喊,求求你救救染絮吧,她何其无辜。    他没有回头,只说我知道,我会的。    师父。她又唤他。    他停住,回头。江风飒飒,吹得她的话语支离破碎。    师父,若再回到从前,你是否会将烟离留在你的身边?    他看着她,许久。然后说,烟离,保管好那柄琴,它属于你,也属于另一个女人。    许多年后,烟离仍会想起那一夜浔阳江边那袭飘零的白衣,以及有关那个人的所有言行。她有时也会揣测他心里可会有她。浔阳江边他让她等他,于是她等。她等他,也等那个誓与她浩瀚天地笛唱琴随的男子。她在浔阳江边送别了两个男人,她信守等待的承诺,而最终,他们谁也没有来。    秋夜,薄寒从江面而来。江边的枫叶和荻花在秋风中瑟瑟作响。迷离的船上灯火中,她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浓眉微髯。他唤她上他的船,于是她去了。入座的瞬间便寻回了记忆。    繁华深处叹孤寂。    何等繁华。她曾经的轻弹浅唱可以醉倒无数宾客,杯倾著移,素色罗裙每每总被美酒玷污。    她低眉轻问,尚书大人可西宁好的白癜风医院安好?    他苦笑,姑娘切不可如此称谓了,白某今日只是区区一名九江司马。    她信手弹了《霓裳羽衣曲》,又弹了《六幺》。    曲毕便见他落下泪来,叹息着同是天涯沦落人。    她抱了琴离座走向船舷外,一首曲子往事不断,直可催人泪下,只是她早已心如枯槁,一如几易寒暑红颜不再。    她面向江面,船内人唏嘘,应和着瑟瑟秋草,一片萧索。一轮明月却正在升起,照在江心上,分外耀目。
游客

返回顶部